“之前小阳跟我说,和你在一起一定困难重重。”楼知秋的大脑袋黏人地跟着蹭,庭雨疏只好换了个话题。
楼知秋抬起头,“嗯?为什么?”
“他说,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觉得普通女性尚且高攀不上,普通男性更不用说了。”
楼知秋不怎么愉快地挑起眉,一字一顿道:“你一点都不普通。”
庭雨疏先是笑,接着淡下神情,好似有几分认真地问:“如果真的那样,你会怎么做?”
他一生坎坷至今,常人轻易就能拥有的东西,于他却遥不可及。唯独遇上楼知秋后,一切都顺风顺水,就连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遭到任何阻碍,顺利地不可思议。
庭雨疏拥有的东西太少了,就算是被紧紧抓住的东西,最终也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失去。
他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永远不会“拥有”,幸运是与他无关的东西。
的确是一早就考虑到楼知秋家里的情况,也做好了打算,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忽略内心患得患失的忧虑,总是悲观地认为终有一天,楼知秋会离开他。
但即使这样,庭雨疏也不愿放开楼知秋,对他这种命也要自己向天争来的人而言,永远都不要把命交给命运,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听到庭雨疏的问题,楼知秋表情慎重,思考地很认真,没有立刻作答。
沉默间,庭雨疏翻了下身,抱住楼知秋的腰,把脸埋到他怀里,敛下眉,轻轻地说:“别想了。”
怕庭雨疏误会,楼知秋掌着他的肩膀推开几分,低头看着他的脸:“你觉得呢?”
庭雨疏没有和他对视,冗密的长睫垂下,好像挂下一张小小的流苏幕帘,阻隔楼知秋的视线。
“你不会放弃我的。”他的声音很轻。
“但是,我不想你为难。”
楼知秋没有因为庭雨疏的信任而露出喜悦的表情,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庭雨疏,问道:“那你会怎么做?”
“我不想你为难。”
沉默片刻,庭雨疏第二遍说了这句话,他的意思大致就很清楚了。
楼知秋皱了一下眉,这个答案让他不太舒服,听起来好像一旦有这种煎熬的选择,庭雨疏就会立刻牺牲自己。
对家人有无法割舍的责任以及感情,又有对恋人的责任,夹在其中变得痛苦煎熬,那么至少希望自己不要是折磨他的来源。
庭雨疏是这样想的吧。
还是没有安全感啊……
楼知秋短暂地皱眉后,缓和了表情,他没有对庭雨疏的回答直接做出回应,而是温和地解释,“刚刚我在想,我要怎么办,才能弥补对父母的愧疚。子女与父母的相处,似乎论理性的对错会更少,而会更在意情感上的感受。”
“假如我的决定让他们无法接受,对我大为失望,我很自然地就会感到愧疚。因为对用心生育抚育自己的家庭,如果都没有责任感,那这个人也很难发展出别的品行。”
“但我接受的教育是,要做正确的事情。父母教会了我这样的道理,现在如果因为私欲而让我放弃这份坚持,我认为是不正确的。”
楼知秋指尖温柔地抚了一下庭雨疏的侧脸,拨开了一丝碎发,他笑了笑,“我喜欢你,不是错的事情。你也永远不会在我的取舍选项里。”
“所以我只能思考怎样弥补,之后我就发现,这个问题本身就不成立。”
楼知秋似乎觉得这个逻辑很有趣,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思考感到好笑,明明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却被自己复杂化,“至少对于我个人来说,产生这种深刻的家庭责任与情感羁绊,是因为我有一个包容、充满爱的成长环境与和谐家庭。”
“这样的家庭,怎么会自私地拼命阻止我和你,一点退路和改变的可能都没有呢?”
“不要把自己放到危险的地方。你要把你,放在这里。”楼知秋并指,点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
楼知秋两指轻轻捏了一下庭雨疏的脸,觉得他可爱地要命,庭雨疏润泽黑亮的双眼一直安静专注地望着自己。
“我家人同意我们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我,对我的自由妥协。而是相信,你是能带给别人幸运和幸福的小孩哦。”
楼知秋的眼睛温柔地笑着,像两弯新月。
庭雨疏伸手抚上他的脸,相视着也缓缓笑起。
好像月亮睡在他的眼睛里啊。
看庭雨疏笑了,楼知秋眨了下眼睛,声调比刚才高了点,孩子气道:“现在要来说说你的问题!”
“什么?”
“你的回答伤我心了!我很难过!”楼知秋头埋到他颈窝里,委屈地申诉。
楼知秋的呼吸喷洒在脖子上有些痒,庭雨疏却没有避开,“真的伤心了?”
“真的,超级真。24k纯真的!光是想想,都觉得伤心地要命。”楼知秋字字泣血。
庭雨疏纵容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不会再说了,不该让你难过的。”
楼知秋倔强地不抬头,他决定和他的骄傲坚持到底。
“对不起……不要生气了。”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监狱做什么!”楼知秋抬起头来,庭雨疏才看到他眼睛一圈是红的,果然是真的很敏感。
看到他红了眼睛,庭雨疏也觉得心里酸涩地难过起来,温柔地问:“那要我怎么补偿你?”
楼知秋主意得逞,狡黠一笑,他撑起身,“陪我看烟花吧。”
“嗯?”现在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炮竹。
楼知秋从枕垫下摸出手机,按了一下开机键,“差不多了。”他又拿了遥控器关了电视和客厅的灯。
客厅暗下没多久,就听远处传出烟花冲天爆炸嗡鸣的声音,隔得很远,又有窗户的阻隔,仍能听到沉闷的响声。
整面的落地窗却不能遮掩窗外的五色琳琅,烟花的颜色交迭这在漆黑的客厅里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