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他惨淡地笑了一下,低声轻叹。
楼知秋没有听懂,怔怔地望着他。
“我虽然已经明白,什么是正确的,也懂得怎样保护自己。但是,那是我最初学会的……爱。”庭雨疏的声音平静舒缓,却有一丝犹豫。
“爱?”
“是啊……”庭雨疏垂下目光,望着自己的指尖,不愿与楼知秋的目光相对,仿佛觉得说出这样的事实让他感到难堪,“我以为,爱都是带着暴力的。”
这是他从还是个孩子时,就深入骨髓,无法拔除的刻骨认知。
因为父亲的暴力使他感到恐惧和痛苦,却又无法逃离,因此把暴力的行径解读为爱,来缓解心理的痛苦。
楼知秋的心像被凌迟一样痛。
他怎么忘了,这是受虐者对疼痛上瘾的原理,自我保护的天性让他们习惯疼痛,减轻心理的负担,却也因此在被拯救之后,会遭受这种上瘾的反噬。
疼痛会让他们感觉到活着,感觉到被爱。
楼知秋觉得喉咙像有刀片卡着,每呼吸一次都痛得流血。
庭雨疏,也是这样吗?
“我和你说过,爸爸因为发现我帮人代练而打了我,其实我当时虽然很痛,但我很开心。”
“我直到那时才觉得,爸爸真的是爸爸……”庭雨疏单薄的背有些轻微的颤抖,“我才感觉到,原来爸爸爱我啊……”
楼知秋如鲠在喉,庭雨疏却忽然攥住了他的手,用力扣紧他的手指,“对我来说,你是一样的。”
“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楼知秋伸手去抱他,庭雨疏顺从地跌进他的怀里。
“这很奇怪,这是不健康的……我会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危险。”
楼知秋拥着他的肩,温声说,“没有这回事。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别担心。”
庭雨疏以为他不懂自己的担心,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会让你背负压力,让你怀疑自己,总是叫你紧张。我不想那样。我只想你快乐。”
楼知秋竟然还开了个玩笑:“和你这么好的人在一起,本来就让人有压力。”
庭雨疏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楼知秋笑了笑,“你担心的我都明白。只是我刚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不正常’令人生厌,需要矫正过来。但是我突然发现,我为什么一定要改掉呢?反正又没有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
“正常人有正常人一起玩,但是我只想和你玩。”
“我以前会觉得‘不正常’是一个贬义词,现在觉得,有时候只是和大多数人不同而已。”
楼知秋摸着他的头发,挑起一点发丝从手中落下。
庭雨疏似乎是在思考他的话,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因为你觉得你‘不正常’,很奇怪,不喜欢自己。那我就坐不住了呀……”楼知秋拥紧他轻轻地摇,“我怎么舍得我的宝贝这么说自己。”
“我拼命找理由,说服我自己,宽恕了你的‘不正常’,也因此,宽恕了我自己的‘不正常’。”楼知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放松。
“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一起找一个平衡。你同意吗?”
庭雨疏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上下蹭了蹭,表示答应了。
楼知秋被他乖顺的姿态打动,低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夸奖道:“真勇敢。”
“你两次让我感到惊叹,”楼知秋的声音有一丝神往之意,“一个人的命可以这么苦,一个人的命又可以这么硬。”
以前他不会说这种话,他不会对别人的苦难发表看法,即便是夸奖,在他人眼里,他说这样的话,总有天之骄子“赞美苦难”的恶毒嫌疑。
但他知道,庭雨疏不一样,他不是别人。
“别夸我了……”庭雨疏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你真的很勇敢……”楼知秋低声说。
“其实我原来抽过一次烟,就一次,我觉得好呛、好辣得我鼻梁发酸,眼泪都流了出来。”
庭雨疏不知道为什么楼知秋忽然提这件事,他安静地听着,心跳却加快了。
“我第一次看你抽烟,就是在酒店房间给小阳打段位的时候。你在阳台抽了一支烟,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庭雨疏有点手抖。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在想,你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很伤心。”他叹息一般地说,声音又轻又悲伤。视线从庭雨疏的肩膀穿过他背后静谧的花园,穿过满地的月光,遥远地落在多年以前那个独自在医院的楼梯间孤独绝望打火的少年身上。
楼知秋感觉胸口被用力抵了一下,他松开胳膊,让庭雨疏离开怀抱。
“知秋……”
庭雨疏和他面对着跪坐在榻上,与他相对的姿态仿佛成婚礼。
他背后是月光下的花园,扑满海洋一样蓝色的光芒,一切都显得梦幻起来。
“你抱我吧。”
他的声音乍一听平淡无异,却有一分惶然的凄楚,楼知秋甚至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间,庭雨疏轻颤的手指抽开了自己睡袍的腰带,然后双手抓着领口向外剥开。
月光滑过他的肩线,一寸寸展露雪白的肌肤。
楼知秋按住了他肩上的手,犹豫着说,“别这样……你不用这样。”
楼知秋攥着庭雨疏的手指,试着宽慰他,“不要不安,我已经是你的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庭雨疏眨了下眼,长睫如飞腾的蝶,抖落荧粉。他眼底有银色的月光,此刻像一把小小的钩子,闪跃着幢幢的光影,幽怨凄美,楚楚可怜。
他不说一个字,这双眼却已经说尽一切。
眼是情媒,心为欲种,风情万象,由眼入心。
楼知秋怔怔的,觉得自己的魂都被他勾了过去,无意识间松开了手指。
庭雨疏冰凉纤细的手指截住了他的手,引导着他重新按在了自己肩上。
“你来……”
楼知秋双手食指一挑,缎面的睡袍便从他肩头滑落。
庭雨疏背对着月光,冰凉的蓝色月光浇在他单薄的身体上,朦胧地抹上一层雾一般的珠光,显露出他流畅柔滑的身体曲线。
他的肩颈锁骨,是楼知秋最为着迷的地带。
那儿是人身上最脆弱,也最锋利的部位,和他耳鬓厮磨,好像融化一块坚冰,叫他热意销骨化作绕指柔。
今夜的月色美得人心惊,柔化了他一切的锋利,那雪肤玉骨温柔小意得恍若珠光流转,温热生情。
他分明是一抹冷色调,外面的一切鲜艳景色,与他相比都显得黯淡。
庭雨疏端坐在那,像云生结海,蚌里含出的珍珠,干净剔透、不染尘埃,可是他身上又有一股幽微袭人的暗香,勾魂摄魄地引人采撷。
楼知秋觉得自己有些晕,好像尝了酒香。
其实哪儿有什么酒香,小院里分明只有栀子花抖露开重重的花钟,妒恨主人不念她的芬芳,沾着泪珠似的露水孤独饮泣。
无非是以色通味,见月光底下云海潮生,明珠白璧,影光摇曳,便以为活色生香,袭人胸怀,勾得自己丧魂荡魄。
楼知秋的指尖碰到庭雨疏的脸,立刻落在他的手心里。
庭雨疏侧着脸贴在楼知秋的掌心,轻轻蹭了蹭,他垂下眼睑,长睫像珠帘绣幕遮起他湿润的乌色眼珠,像一只温顺的灵鹿。
他托着楼知秋的手背逐渐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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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这一天。
作者望眼欲穿,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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