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嫌弃孩子哭,吵了他睡觉,我正往奶瓶倒热水呢,被他一脚踹到腰上了。我额头就磕到饭桌上了。腰疼、膝盖疼、手疼、脑袋也疼。热水壶和奶瓶都摔碎了,他妈过来骂我败家,我被他拽着头发打。脑袋撞到墙上,他踹我,呜呜呜……我哪里都疼。”
温暖伤心欲绝地小声哭起来。
“温暖,你先别哭啊。来,我给你做个检查,看哪里受伤了。罗姨,你去把灯挪过来,再准备几个换药碗,我看她身上不止一处有玻璃碴子。”李敏见温暖身上有数处可疑的鲜红出血点,怀疑温暖被热水壶和奶瓶的碎片割伤。
李敏接过罗大姐递过来的手电,先检查温暖的瞳孔。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正常。其它神经反射也正常,万幸万幸。然后她说了两遍让温暖解开衣裳做检查,但温暖自顾自己哭,好像就没听见李敏对她说的话。
罗大姐扭亮落地灯,又推过来一个处置车,上面摆满了李敏可能用到的东西。李敏见自己给温暖做检查的这一会儿功夫,罗大姐就准备的这么全,低声道谢后自己动手去解开漠然没有反应的温暖的衣裳。
□□没有外伤痕迹,左侧肋下有大片的青肿,触痛(++),肋骨未触及到异常;全腹触痛(+-),无明显的压痛,无反跳痛。
李敏快速给温暖查体,发现胸腹重要脏器没有损伤后,轻舒一口气,现在可以去处理那些出血点了。
“罗姨,李大夫,开早会了。”有护士到处置室门口来喊人。
“罗姨,你去开早会吧,我得把温暖这些伤口的玻璃碴子处理一下。你替我跟陈院长、张主任说一声。”
“好。东西给你放处置车上了,处置柜……我不锁了,要用什么你自己去拿。”
“嗯。谢谢罗姨。你帮我把门带上。”
“好。”罗大姐答应一声,出去的时候把门反锁了。
“温暖,把左手给我,让我看看你胳膊这块儿为什么出血。”
李敏移动处置灯,把灯光转到最亮,然后闷头仔细检查。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在温暖四肢的活动出血点上,挑拣出大大小小的十几块玻璃碴子。大的不过豆粒,小的只有大米粒大小。每挑出来一块,她便将其放到一个空白的换药碗里,然后仔细消毒伤口再包扎起来。
“叮”的一声又一声,热水壶镀“水银”的碎玻璃片、玻璃奶瓶的碎碴子,不断地落在换药碗里,非常轻非常轻,不仔细听都注意不到,但那一声声却如雷声响亮地落在李敏的头顶、心里。
她为温暖所受的伤害,怕得一颗心发凉发抖——温暖这不是第一次挨打。她身上陈旧的淤青,与红肿的伤处混杂着新旧相套。
这让李敏禁不住发问:“温暖,你这身伤我是要如实记录的,将来看病历的话,就是虐待罪的证据。你还想和你对象继续过日子吗?”
“我,李大夫,我不知道。”温暖愣了一会儿,眼神空茫的好像不能聚焦,声若蚊呐。
“那,让你爸爸妈妈来医院一趟吧。”李敏见温暖自己没主意,就提醒温暖一句。
“哇”地一声温暖大哭起来,吓得李敏把手里的镊子都扔掉了。
“哎,哎,你别哭啊。你自己没主意,就得让你爸爸妈妈来啊。”李敏换了一把镊子,一边干活一边分心哄人。
“李大夫,”温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大夫,我妈妈跑了,我爸爸也走了。”
“什么?”温暖说的每一个字,李敏都听的很清楚,但合到一起了,她有点儿弄不明白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我奶奶说家里太穷了,我记得刚上学我妈妈就跑了,然后我爸爸也不见了。我奶奶带着我、我妹妹还有我弟弟一起过。”
“你奶奶有工作吗?”李敏只好向温暖问点儿别的,希望能减轻她的激烈反应。
“我奶奶以前在街道扫大街养我们。她早就扫不动了。后来我上班了,我妹妹初中毕业读幼师了,她就回家了。”
“那让你奶奶来?”
“不要。我奶奶会为我担心的。呜呜呜。她都快七十岁了。”
李敏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在电视剧里了。这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儿。她只愣了一下,手上就恢复了动作,心里没理顺温暖的事情,嘴巴却信马由缰地去劝说温暖。
“温暖,我看你身上的伤势,你这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我和你说,你现在的情况,就是你不想告诉你奶奶,难道一会儿检查出来需要手术了,你希望谁来签字?你妹妹还是你弟弟?你奶奶会不知道吗?
等她知道你挨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瞒着她,她不是更难受了?再说了,你这一身伤是要去到公安局做法医鉴定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哪里要用去公安局做法医鉴定,我就有权利出鉴定的。”陈文强在屏风外说话,“小李,我进来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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