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虹从床帘里探头出来说:“幸好咱们灌了热水袋,把热水用掉了。”
四个热水袋就用了两壶热水,再倒去四人的杯子里大半壶热水,可不就不剩什么了。
冷小凤怅然道:“还是敏敏先应了她把热水用了。不然该以为我们不想借她呢。”
“她们真想喝水,水房现在还有热水,去个人打壶水也就是的了。实在太懒,买个热得快烧点水也成啊。”
“可别提热得快的事儿,这是老楼。去年有不知道的用热得快烧水,差点没把电路点着了,院里给了一个通报批评呢。”
今年她们入职培训的时候,后勤特别强调了这点儿,寝室里除了点灯,电褥子最好都别用。
“等明年搬了新楼就好了。”
“你还用盼着搬新楼住啊。你该想着潘志过来了,你怎么能分到新房子住。”
“你们还想睡午觉不?”严虹板脸,接着噗哧一笑说:“有条件的话,谁不想着能住的舒服点儿啊。小凤,其实你可以搬去吴家住的,吴雅和我说了好几次,让我劝你搬过去呢。”
冷小凤啐了严虹一口,拉上床帘,从里面传出来羞恼的一句:“我搬过去住成什么了?!别听她胡说。”
李敏蜷在被窝里笑笑,把吴主任请大家去吃饺子的话咽下没提。她现在仍然是上班看病下班看书的生活模式,只有猫在被子里的时候,才有想起穆杰的可能,然后胡乱在日记上划拉几句“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或者“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也就罢了。
起床了,该干什么干什么。那些“画满南墙画北墙”的事儿,得是无所事事的大小姐才有资格做的。
翻开她这段时间的生活日记,上面差不多把能记得闺怨诗词,写出来大半了。从最早的“西路蝉声唱,南冠客思侵”到最近的“雪照山城玉指寒,一声羌管怨楼间。”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多的是感慨音信不通的“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
小书架上压着穆杰唯一的一封信和那张汇款单的附言,看的次数多了,牛皮纸的信封都被摩挲的有些起毛边了。那句多少次在李敏脑海里出现“如果没有消息,就代表我活得挺好”的话,让李敏有时很恍惚。她有种自己回到了通信不方便的百年前甚至更前的感觉,有那种“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的错觉。但她是绝对排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之类的诗句。
她坚信穆杰会好好地回来的。
就在够资格参加考试的大夫们,每日为了自尊不得不绷紧心头那根弦、全力以赴的紧张复习中,省院的摸底考试时间到了。去到大会议室,李敏发现每个座位都放着插有人名的指示牌。再看上面的毛笔字,她认出来是陈文强写的,心说他可真有空闲啊。
——病历一个字不写,倒有空去写这么些人的名签。难道医务处和院办就没毛笔字写得好的了。
这是李敏没见识了。论起毛笔字,与陈文强同时启蒙的舒院长,在下了无数苦功夫后,自认在写字方面不如陈文强,更惘论省院的其他人。陈文强少年时曾自豪地说早出生百年,他可以靠卖字维生。早出生千年,就没王羲之啥事儿了。
为着这个不谦虚,还换来他老父亲赏他的一顿竹板炖肉。
今天的摸底考试由医务处和院办联合监督。秦处长站在讲台的位置,笑眯眯地招呼进来的各科大夫们:“来来,不知道自己坐哪儿的,到我这里来看位置。每个座位上,也都有名字的。”
章主任就绷着脸说:“不准换座,否则取消考试资格。书本不准带到座位上。不准带有字的任何纸张。”
卢干事站在门口处的头一排桌子前说:“这排是外科,下一排是内科。妇产科在最里面,儿科在妇产科的后面。李大夫,李敏,你在这个位置。”
李敏顺着他的手指看到自己的名字,往后面那一排名字看过去,脑子里突然形成个从低到高的队列,原来考试的座位是按个头排列的——自己是外科大夫里最矮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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