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回到家里, 发现卢干事在自家坐着等呢, 他媳妇小万则带着孩子陪着聊天。见他回来, 小万与卢干事招呼一声, 便带孩子离开,去收拾孩子睡觉了。
他把羽绒服往身边的沙发上一丢,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沙发上,终于觉得舒坦了。M的,以后再不跟那些人喝酒了,要不是有吴冬在, 自己要被他们比到尘埃里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4点多钟到家的。这不吃过晚饭来找你。小万说你去柴主任家喝酒去了,我想你也该差不多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和老柴有一起喝酒的交情了?”
“我和他有什么交情啊。人家是病理科主任,都是我去求人家看片。人家往来的都是各科主任。”
那他怎么请你去喝酒?
“他和老谢是上下铺,老铁的,你忘啦。”
“我是奇怪他为什么请去他家喝酒了?你喝多了啊, 答非所问的。”
“没。喝多的是骨科的那住院总。那小子就不是个玩意儿。看着高高大大挺像个男人样,那就是没个脊梁骨的。早五十年,他绝对是跟着汉奸跑的人物。”刘大夫贬了骨科住院总几句,还会把事因告诉给了卢干事。
卢干事听完以后叹道:“骨科那一科的男人, 都被向主任抽走脊梁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脊梁骨的是张正杰和你了。可张正杰不是去急诊病房了?你准备怎么办?还有两周门诊轮转就到期了。”
小万在卢干事坐在自己家里、等丈夫回来的这段时间,已经把院里的大事小情, 从她的角度给卢干事说了大半了。
唯独刘大夫在家骂李敏这事儿她没说。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呗。我本来想借着那个手术, 整个能去骨科病房的理由, 可是李敏不给我机会。”刘大夫借着酒劲, 把昨天的手术、把他心里憋闷的话, 全盘朝卢干事倾泻了出去。“M的,连试一试的机会我都没捞到,老谢刚才还打电话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老卢,你说我这是不是没打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
“你要听实话的话,我告诉你啦,你别生气。我估计老谢的想法是:若你能做术者,想试一试没问题。但你让李敏做术者,等到最后摘桃子……你老小子真敢想!陈院长和向主任都去了,那手术还做了9个小时。大刘,” 卢干事嘲笑刘大夫:“你是不是当李敏是缺心眼啊?”
刘大夫讪讪:“我就是不甘心去急诊病房。”
“你要是这手术的术者,你拿下来了,你觉得有了借口找陈院长进骨科。我觉得你想错了。向主任去了急诊病房,你说他能老实地只做急诊那些清创?我觉得凡是他能拿起来的手术,他都会在门诊比量一番的。”
“陈文强不会让的。” 刘大夫塞给卢干事两个桔子,说:“你自己剥。”然后他也抓起桔子开始吃。
“让不让的,他暂时控制不了的,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由着向主任折腾。或许他能想到反正管不了的,不如口头上先同意老向随便做。但我总觉得他的随便做也不会是完全的随便,肯定会给老向一个紧箍咒的。
而且大刘,我跟你这么说吧,你要把这个手术做成了,更给陈院长把你派到向主任麾下添理由了。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到时候你就给向主任做助手,做到他退休了。”
刘大夫愣了一愣,然后说:“果然玩不过你们这些当官的。你们那心眼都跟空肠回肠似的,都他M的是九曲十八弯。你说这人当官了以后,是不是就会变啊?陈院长以前在创伤外科时不这样啊。”
“我算什么官啊。就是才挂上的这个副科长的名头了,还不是干着干事的活,被人吆喝着跟着跑。什么时候当上院长了,那才算是官,不然就是上压下挤地挣扎。不如你和老谢自在。”
“老谢是真自在!他在普外科是如日中天。梁主任把他当掌心宝,想去进修就进修。至于我,你看我哪根汗毛自在了。”刘大夫又抓了几个桔子,扔给卢干事两个。“到我家了你还装秀气,是想跟我玩客气的那套?还是等着我剥好了送你嘴边啊?自己动手。”
“我不是跟你客气,这玩意火气大,不敢多吃。都在外面晃悠一星期了。”卢干事把桔子放回到茶几上。
“你这不是回来了嘛。小心攒的不够,你媳妇疑心你。有事儿赶紧说,我明天又得上24小时班呢。”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问问院里这一周都有什么事儿。”
“你媳妇没告诉你?小万没说?”
“都说了。但院里的事情吧,听她们说就是一个家长里短的胡勾八扯。要知道公允、公正的事情原貌,我还得问你和老谢。我在院办做事儿得靠男人的眼光,听她们头发长见识短的嘚啵出来的去干活,我后天就得被舒院长发配到工会去。”
刘大夫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她们那些老娘们的话,都是饭后茶余的闲扯淡。”
“是啊。我回来这半天功夫了,我尽听她俩说李敏她对象在值班室住几天几天了。陈文强是能纵容李敏那么干的人?还是吕青能看着不提醒李敏?我看吕青这两年跟李敏走得挺近的。打死我也不相信她俩说的那些话。”
“她们啊,一天到晚也就关心这个了。我跟你说,人家俩口子都登记了,住值班室这事儿,还真就不是因为她对象是军人。
我说句公道话给你,免得误了你的正事儿。
李敏是在那几起车祸抢救前后就发高烧了。吕青跟我强调是那天去看尸检造成的。爆炸那天,她还38、9度,但连做了五台的开颅手术,好像她跟陈院长是分开做的手术。后来在手术室累得晕倒了。那穆杰恰巧回来了,人家是住在值班室护理病号呢。”
卢干事点点头:“这才像话。我刚才听她俩瞎说,就没敢相信。”
“我再跟你说个事儿,李主任过世之后,陈院长就把潘志调到胸外科了。胸外科这周,潘志、石主任、还有郑大夫,三人轮夜班,白班照上,你说要不是李敏那个住院总不顶事儿,外科有值班小组,陈文强就是住院了,怎么会这么安排?等你明天上班了,你准备好给李敏写表扬稿啊——”
刘大夫拖长音,戏弄地看着卢干事。
“这种情况,我想不写可能吗?还未必能落到我手里让我写呢。李敏这事儿啊,从公心论,医院需要这样的典型啊。从私心,咱们哥们二十年的交情说实话,我劝你也甭跟她别劲儿,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她。按你的说法,你都承认她手术做的比你好,你得罪比你强的人,你图意什么?再说这事儿柴主任都出头了,你够找回面子的了。”
“是啊。我再嘚啵别的,就是我不识抬举了。M的,好不好的还挨了谢逊的一顿臭骂。那老小子这二十多年护着过谁啊。哎,你说我怎么总觉得老谢待李敏不一样啊。”刘大夫压低声音,凑向卢干事说话。
“大刘,你给我打住。”卢干事立即严肃起来。“这话我没听见你说。我告诉你。就一个原因,李敏是军婚。军民共建的重要性,那是原则问题,不会容任何人踩边。院里、唐书记绝对会查到底的。”
“行啦,我知道你是党员,你能不能别在我家给我做思想教育?咱们省院的谣言哪天少了?”
“唉,你不懂就别乱说话。我跟你说。你别看咱们省院谣言满天飞,一出接一出的,但那都是无伤大雅、无关轻重的事儿。那是院里有意纵容大家伙,给大家一个寻开心的轻松方式。
但你拿李敏和谢逊说嘴你试试。你不怕死你就试试。我告诉你,你可别等到唐书记查到谣言是从你这里出来的再后悔。我不是说你哭都没地方哭,而是小心到时候分院都没的去。
还就是那句话,你别以为唐书记是庙里的弥勒佛。遇到需要坚持原则的时候,就是舒院长都要对她让步的。不然那么多的护士长,怎么就她一个当了书记了。没两把刷子,可能?”
刘大夫白瞪眼,看了卢干事一会儿才说:“得亏我选了临床了,我要是去学医学管理了,我在院办不知道得死多少回了。”
“吃几回亏,你就知道要谨慎说话了。不然被发配去工会,这周给全院每人发一条毛巾,下周再发半块肥皂;有空没空的,要去后勤督促浴室的淋浴喷头检修好了没有。再就是调节一下两口子干仗、邻居吵架,那我这一辈子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