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至26(1 / 2)

世人喜相聚, 只因难得长相守。

好像是眨眼之间, 幸福甜蜜的小日子就到了结束的时候,离别来叩门了。

穆杰这回走的时候, 说什么也不许李敏去送。“晚上9点15的火车, 那么晚你怎么回来。别让我担心你!”

火车站那儿多杂乱啊, 哪是敏敏夜间能一个人独去的。他为了达到阻止李敏的目的, 特意请了严虹过来陪着李敏。

他还对严虹说:“严虹, 我把敏敏交给你了, 你帮我看住她。”

“那我送你去汽车站吧。”李敏退而求其次。能多在一起一会儿也好啊。

“不行, 外面冰天雪地、黑灯瞎火的。今天又才下过雪, 有的地方还不一定扫干净了。你留在家里, 我还放心一点儿。你再耽误一会儿, 我就不能等公交车,我得坐小客去火车站了。”

想到小客车在雨雪天出事的几率, 李敏放弃了要送穆杰去的打算。她由严虹陪着,把穆杰送到了1楼的单元口。

穆杰把李敏拦在单元门里。

“敏敏,就到这儿了。”

俩人一个在楼门的门槛里、一个在楼门的门槛外。

“穆杰。”李敏朝穆杰伸出手。

“敏敏。”穆杰回身把李敏死死地搂抱在怀里。百炼钢变成绕指柔,他觉得自己太难太难松手了……片刻后, 穆杰狠狠心, 在李敏的发顶心亲了一口,说:“敏敏, 下个月见。”

然后他果断了放开李敏, 提着他那个军用旅行袋, 顶着西北风走了。走出十几步, 他回头向李敏挥挥手,大声喊道:“快回去吧。”

西北风把穆杰的喊声送到李敏的耳边,李敏朝他扬起手臂,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穆杰再没有回头,眼睁睁地看着穆杰穿着军大衣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不见了。

严虹等穆杰的那声“快回去吧”之后,才从一楼最后的那几级台阶上走下来。

她拉了李敏一把打趣她:“回去吧,小心变成望夫石了。”

李敏不动。

“敏敏,我透心凉了。”严虹换了一个方式。

李敏赶紧扶着严虹上楼。

进家门把严虹安顿好,李敏叹道:“彩虹儿,我怎么觉得这一个多月的甜美,就像是做梦一样。你看,”李敏指着墙上的合影给严虹看。“你看看,我家里哪哪儿都是穆杰……你说他一会儿会不会赶不上火车就回来啊?”

说着话,李敏的眼泪一双一对地落下。

严虹抓住李敏的手说:“你现在可不能伤心。这几天可是关键时候。道理不用我跟你多说。你明天没有手术吧?”

“没有。这周没择期手术了。”

“下周呢?”

“要等明后天待手术的检查结果回来。”

严虹见成功地转移了李敏的注意力,随后心生奢望道:“最好他们的检查结果不完善,你下周也没择期手术。”

李敏摇头:“那不可能的。最迟周一也都回来全了。彩虹儿,我们现在每周是四台择期手术。再多,陈院长就不肯了。不像去年冬天还会留一台机动的。

陈院长说立科在即,必须要精益求精。做多了我们俩太疲劳、出错就不好了。还有就是我们科里的专科护士力量还是不足,术后护理跟不上的。”

严虹点点头:“陈院长说的有道理。要是护理跟不上,那还真就不能盲目多做。真出个娄子,几个月都受影响。你们下周会出院几个?”

“差不多也就是4个。我们现在已经用了32张床位了。基本要满了。待手术的都是门诊做完检查,提前三天住院,再验个血尿常规,没事儿就安排手术的。”

“你们还真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的啊。哎,敏敏,我想跟你说周日的夜班,你就别上台了。三个住院总,还有那么多的进修大夫、实习生抢着要做手术,你不差一天晚上的。

“行啊。我夜班上台都是给金大夫做幌子呢。你放心,这周日的夜班我不上台。”李敏接受了严虹的好意。“我跟梁主任招呼一声,让普外的陈大夫上台给小金拉钩,我去病房替他看着就够了。”

“那你可要说到可做到啊。”

“嗯。我听你的。保证做到。要不是神经外科的手术没人,我停一周手术都可以。”

“怎么没人呢?让你们那俩进修大夫上手啊。那天抢救的时候,人俩不都是做得好好的。然后你再跟陈院长换着来,学学医大教授的派头,开腹后上台、关腹前下台。”

“这我们可做不到。你想,万一进修大夫把开颅的骨钻稍微猛了那么一点儿,那患者立即就得完蛋了。责任事故啊。陈院长怎么肯!”

“那你跟陈院长说,让他先干一周。反正你别把自己累狠了,不就得了呗。”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的,我怎么跟他说啊!等确诊了的吧。”

“你就这一周是最需要加小心的。有时候累狠了,流掉了还以为是月经的血块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李敏沉默,开始为难起来。

严虹看她那为难样就说:“那个敏敏,既然你们是每周四台手术,我跟你说下周你把手术安排去后四天。那么周三就到4月1号了,是不是就能确准了。

“应该。我还从来没晚过的时候。”

“那陈院长会不会同意你这么安排?”

“他早不管这些事儿了。如果周一周二必须要做手术,我可以把简单一点儿的、不那么耗精神的,安排在周一周二的。”

“那就好。”严虹见把李敏的注意力转移了方向,便走到窗口打电话。“小艳,你把我的被子、枕头和睡衣送过来,我今晚在这边睡觉。”

“你别倒腾了。我自己睡可以的。”

“那是我自己睡不可以,行不行?潘志上夜班去了,我不想夜里身边没人。”

严虹不管李敏说什么,她坚持要跟李敏一起睡,李敏也就只好由她了。

李敏把自己和穆杰用的大被子、床单等都收起来,让小艳姊妹俩另换了一套。“小芳,把你虹姨的被子送回去。留枕头就够了。”

“为什么要送回去?”小芳不解地问:“虹姨才刚要了才抱过来的。”

“那是她和你潘叔俩人盖的被子。我家床小,放不下那么大的被子。”

严虹笑得花枝乱颤。“敏敏,你把小芳说迷糊了。她小,还没开窍呢。小芳,你过来我告诉你。”

“彩虹儿,你把人家孩子教坏了。”李敏赶紧制止住她。

小艳笑着把被卷塞妹妹怀里,把妹妹拉走了。她一边走一边说:“敏姨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可是虹姨说了……”

“你这时候该听敏姨的。”

回到严虹家,小艳让小芳抱着大被子,她自己顺便把大床的床单换了,把被罩、剩下的那个枕套也都换了。待大床铺好了,她指挥妹妹去把洗衣机打开。

小艳一边干重新铺主卧大床的活,一边掰开、揉碎了给小芳解释:“敏姨是嫌弃这被子是潘叔盖过的,有潘叔的味道,不愿意这被子放到她床上。明白了吗?这些细小的地方,你要学着注意到。明晚你过去陪敏姨睡觉吧。”

“姐,我想跟你一起睡。”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要不是有亲姐在,她是再不敢出来到别人家做事儿的。

小芳痛快地答应道:“那行,咱倆今晚就过去睡。不过你早晚要自己睡到敏姨家的。”

“嗯,我知道。我就是怕穆叔。他看我一眼,我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他都走啦,你还怕啥!再说他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的,你安心在敏姨家好好干活。”小艳安慰妹妹。

“穆叔的要求好多啊。整整一本子。潘叔都没那么要求你。姐。他怎么那么严?”小芳抱怨。

“没要求我?那是我不用他们要求我就做到了。我跟你说,我在姨姥家那半个多月,天天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学得太慢、做得不好,就被姨姥送回家来不了省城了。”

“一会儿洗好了,咱们就把床单被罩晾椅背上,明早就干了。我说你呀,就是少了那半个月的锻炼。我跟你说,你要干不好他们真会把你送回家的。这个月,你就跟着我好好学。知道不?”

“知道。姨姥说了,她五一还来,要是我干不好就带我回去。姐,我不想回去。回去我得剁鸡食、喂猪、洗衣服,你走了,这些活就都是我的了。奶奶还嫌我干的不好。”

“那你就在这儿好好干活。在这吃得好、穿得好,天天跟过年一样。洗澡、上厕所是不是比家里都好?再说奶也没可能扯着嗓子喊我们洗衣服、做饭了,然后问妈要两块钱买手纸还要被哏的几句。”

“是啊,一样是干活,在这儿比家里轻松,也没有人嫌弃我们是丫头片子。还有50块钱好拿。姐,这里的一切,我都太喜欢了。” 小芳发自肺腑地说。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小芳,其实穆叔对你的那些要求,并不过分。那些都是我做到的。不论你怎么想,只要你想留下来过舒服的日子,还有钱拿,那就得做到穆叔的要求。只要想想在家干活没钱、在这儿有钱拿,我就不想潘叔和虹姨有一点儿的不满意。你说是不是?”

“是。”

“你再想想那些在医院有工作的女人,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是不是比我们在家种地的要好很多的?”

“姐,你说我们将来能在医院工作吗?”

“能。去做卫生员和护理员,肯定可以的。”

“那我宁愿还在敏姨家干活。医院的那些病人,躺床上的那些,呲牙咧嘴的,看着就可怕。”

“那也随你。不过你要干不好,就只能回家喂猪种地了。”

“嗯。我知道。我会好好干。”

姊妹俩抱着被子等物,来来回回地好一通倒腾,最后俩人倒腾去李敏家的次卧睡觉。

李敏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小姐俩的身上,她指着冰箱门上的那张大纸给严虹看。

“彩虹儿,穆杰嫌小芳做事儿不如小艳主动,你看着上面贴着的,每天几点儿该做什么事儿。他还写了一首手册给小芳,吓唬人家孩子说:做不到就送你回家。”

“小芳是老闺女,在家是姐姐们干活,她靠惯了,所以不如小艳立事儿。不然她要是合适,我妈当初就会把她也一起带过来了。我跟你说她也就在小艳离家这几个月,才多干了一些家务活。”

“我妈上月带她来的时候就说了,要是小芳不合适、小艳教导不了,等她五一再来的时候,就把小芳带回去。这话是当着小芳的面说的。”

“敏敏,咱倆多督促她一些,我也让小艳看紧一点儿。农村姑娘出来的机会少。这最后的一个月,看看她能不能变得积极些、勤快些。如果她还是不懂事儿,咱们给过她机会了,那不行就只好换人了。

其实咱们在初中的时候,不也就她们姐俩这么大?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儿、还不会抓住机会,就怪不得命不好、投胎在农村了。”

是啊,那些初中不懂事儿的、在中考的门槛被别下去的,人生不就走去另外的方向了。

等小艳姐妹俩收拾好了,李敏被严虹拽着去主卧房。“敏敏,反正今晚你也不能看得进去书了,跟我聊聊天了。”

“好啊。”李敏知道严虹是为自己打算,就跟她一起换了睡衣,窝在大床上聊天,漫漫跟她闲扯起来。

“敏敏我跟你说,临海医学院过来的那个副主任,”严虹接过小艳送来的苹果,边啃边说。“给你敏姨也削一个。”

“小芳在削呢,马上就好了。”

“嗯。”

“我知道,付主任。你说她这姓,将来可怎么办啊?”李敏笑起来,“这不是将来也没法做科室大主任了。一叫就是付主任、副主任的。”

“有苏颖在呢,她将来肯定不会是大主任的。”

“那也是的。”

医院这地方论资排辈就是这样的。同一个年级的,到后来都是散开去各个科室了,然后一年压着一年的。想出头,除了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且还得有机缘。

像妇产科的这个付主任,在得知省城这面招人,咨询了舒院长招人的目的和过去给的位置、半价的两室一厅房子,立即就舍弃了事业发展前景可能更好、也可能到退休也要听喝的附属医院。在一周的时间内,夫妻俩就到了省院。

剩下的调动手续,交给省院慢慢去做。

“敏敏,她今天又跟陈主任冲突了。”严虹有点儿幸灾乐祸。

“为什么?她俩一个产科一个妇科的?说八竿子挨不着,其实也差不多的啊!”李敏接过小芳送来的水果,随口道谢后跟她说:“你穆叔贴在冰箱上的纸,你过去看看,该干什么了。”

“好。”小芳应了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昨晚付主任值夜班,她不是说自己暂时不上二线班,先在临床过渡一个月吗?然后陈主任那组的赵大夫,没事儿找事儿,说她抢产科的手术了。”

“抢产科的手术了?这怎么说?”

“我们妇产科值班,现在把进修三个月以上的大夫排进去了。所以产科一组一个,二组一个,然后妇科一个,助产士两个的标准。付主任要值班跟她一个班的自然就是两个住院医师,一个本家的、一个进修的了。”

“你们科李主任学陈院长排班?”

“是啊。这样也更安全不是。我跟你说,我们组苏颖就是好脾气,陈主任先排好班,然后是妇科排班,最后我们组看着她们的人往上配合。按说都够让着一组了,但是那个赵大夫,你知道吧?”

“知道。前年跟苏颖第一次上剖腹产,苏颖就很忌讳她的。”

“是啊。她是87年省城医学院的大专毕业生,来咱们省医好像就是走了陈主任的门路,这些年跟陈主任跟得可紧了。她说她也是高年资住院医了,有资格住到做剖腹产手术,但付主任抢她剖腹产的术者位置……”

李敏皱眉问:“你们组谁上的?”

“小彭,比我们晚一届的。她和小雷俩都开始值班了。不然我也不能出班的。”严虹笑嘻嘻地说:“原本我们这组有四个医大毕业的,全省院最强学历组。陈主任那组她是大专,往后全是大专和医士班继续自学的大专。”

李敏莞尔:“这是武大郎开店啦。你们李主任也同意?”

“陈主任自己要的人,李主任怎么会反对她!只要不出事儿,她在科里是属螃蟹的。我接着跟你说,你别打岔。”

“那赵大夫说付主任抢了她的术者,其实内在的原因,是产妇家属把红包给了术者,但付主任没拿出来分给她。她一晚上跟着上了三台剖腹产,啥也没得着尽白挨累了,这不就找个借口在早会发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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