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妈。”潘志赶紧应了。然后陪着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回去大夫办公室了。
小黄一路为自己鼓劲,等敲开李敏家的门之后,他立即气馁了。过来给他开门的是一个小姑娘,他认识,是李敏请的小保姆,跟她姐姐没少往科里来。
“李敏在家吗?”
“在。敏姨有人来找你。”小芳回头喊李敏。
李敏应声走到门口。
“是黄师兄啊,怎么这时候来了,请进来吧。”
穆杰和妈妈都在,李敏就往家里让人了。但她嘴里还说:“稀客啊,不是说你是稀客,而是我家里基本就不来什么客人。”
这让小黄不怎么好接话了。只客套地说:“冒昧打扰了。有事儿要求你帮忙。”
李敏妈妈走过来说:“快进来吧。敏敏原来一直当住院总,她自己都不着家,哪会来什么人做客的。”
“阿姨好。”小黄赶紧打招呼。
“妈,这是我们科黄大夫,比我早两年毕业。专业是泌尿外科的。”
小黄进来,被李敏引到饭桌边去坐。然后小黄发现整张大桌子上,铺满了卡片和填满内容的表格纸,都是关于神经外科手术的。然后还有各式的、颅内不同截面的手绘解剖图。
看来自己打断了李敏的学习了。
而对面坐在轮椅上,架着脚拿着铅笔绘图的穆杰,让小黄更生芒刺在背的感觉。这人不是说他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团长吗?他不是医科的啊。他怎么能够会画颅内解剖图?
“穆杰,小黄,你们见过的。”
穆杰朝小黄点点头,算是与小黄打过招呼了。李敏给俩人做了介绍后,她就直言问小黄:“什么事儿?不能上班再说,你打电话也可以啊。”
小黄把心一横说:“就是今天手术的事儿。”
“噢。对了我今天过去你们那台忙了一个多小时,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把动脉血管碰着的。幸好是这人的肾动脉有分支。”李敏很好奇地看小黄,等着小黄给自己一个靠谱的答案。
“操作失误。”小黄咬牙。
李敏摇摇头,很不赞成地说:“那你们今天的手术做得也太粗糙了。那个部位,本来就应该提高警惕,小心血管分支,”
穆杰轻咳一声。李敏看他,他又低头继续照着解剖学画图。李敏转了一下眼睛,停住不说血管分支了,却问小黄:“你刚才说要我帮忙,是这个患者又有事儿?要二进宫止血吗?”
小黄很尴尬,真要二进宫止血,肯定是打电话、让你赶紧去手术室,怎么会跑到你家来说?
“那个是这样的,师妹,我想跟陈院长承认错误,那个你能不能陪我去他家?”
“去陈院长家?”李敏反问。在得到小黄的点头认可后说:“陈院长没在主任楼住,他这两天都去他父母家了。”
“那个,师妹,你能不能帮我,嗯,打个电话?”
李敏往上推推眼镜,很认真地对小黄说:“黄师兄,陈院长留话说,如果是需要他上台的开颅手术可以找他。你要着急跟他承认错误,就明早7点半到院长办公室等他;或者你再晚个几分钟到十一楼,没有意外,陈院长都会在那个点儿来科里查房的。”
小黄舔下发干的嘴唇,道:“那个,其实我想你帮忙给我说情。”这句话出口了,小黄顿觉再说其他的就顺溜了。“我怕院里给我记过以上的处分,陈院长是你老师,师妹,你帮我说个情,能不能别那么重?记过以上的处分要记录到档案的。哪怕是通报批评、扣奖金什么的都好。”
李敏怀疑地看着小黄:“是你还是杨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目前看是我,其实深究起来,杨大夫也脱不开的。”
“那你担心什么?他是术者,你是助手,石主任还跟台看着呢。”
小黄被李敏堵得没话说。
他沉默了一下说:“今天这个患者要是不能下台,那我就是医疗事故。技术事故。”
“是啊。那肯定是了。就是现在也是技术事故。”李敏没理会小黄的难堪脸色,继续说道:“那患者的血管状态再差,但也不是术中副损伤、动脉出血的理由。虽然术中副损伤一般归到手术同意书里,按意外算。
但咱们自己人,摸着良心说话,你们的手术方案不是右肾切除,也不是肿瘤粘连到不能剥除,所以动脉出血是不能原谅的副损伤。即便大家都明白你们不是有意的,但碰破以后不能及时止血,肯定是技术不够。”
小黄的脸色灰败。
“但这么说吧,那患者目前在ICU,要是最后能顺利出来,什么都好说。不然的话,黄师兄,你现在担心陈院长给你记过以上的处分,你就没想过如果患者不能顺利出ICU,不定性为技术事故,已经是院方护着咱们自己的大夫了。你想过了吗?”
小黄被李敏说得后背冒冷汗,自己可从来都没想到患者可能出不了ICU的。但李敏接下去的话,对他可却如醍醐灌顶。
“你如今想找陈院长认错,我看你不如去ICU守着患者。等你把他顺利接出来,陈院长肯定会知道你亡羊补牢、知错就改的补救行动,总比你这么空嘴白牙的认错效果要好。”
小黄立即站起来说:“我明白了,谢谢师妹,患者没平安出院前,陈院长不会处分我的。我这就回去ICU守着。”
“嗯。你去吧。有空去解剖几个小白鼠、多练练基本操作。再遇到超出你能力范围的手术,别冒失地去接那助手的位置。会害人害已的。”
“是,是,谢谢师妹,我回去了。”
李敏把他送到门口,小黄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等李敏又坐回去整理手术径路,穆杰把自己才画的颅内解剖图给李敏看。绘图是按照梁工提供的方法做的。
那便是在解剖书的原图上先打上格子,然后再用同样大小格子的硫酸纸覆盖了描图。但穆杰有军事绘图的训练,他看着打了格子的原解剖图,就直接在硫酸纸的格子上,画出了相应的图形。省了更费力的描图工作。
被小黄打断、还被占据了时间,李敏不大高兴,但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了。
闹铃再响,李敏抬手果断按掉,继续埋头做整理工作。又过了半个小时,穆杰打断她说:“敏敏,歇会儿了。你该吃水果了。”
“嗯。”
李敏洗手回来,小芳把削好皮的苹果给她。边吃苹果边满地溜达的李敏,忍不住对穆杰和妈妈抱怨起小黄来了。
“这人太过份了。他光想着自己的处分,不想想患者还躺在ICU呢。一次性输血4000ml,不说钱,对身体也还有影响呢。”
“那输血的钱谁出?”
“自然是患者出了。术前交代有副损伤,术后他们对患者交代一句,年龄大、血管脆,因而失血多、手术难做,所以输血也多。家属又知道些什么!只要人能活着出院,输血的钱就不是事儿。”
“那要是不能呢?”
“已经下了手术台啊。如果死在ICU了,患者家属一般也都能接受。手术的事儿,在场的人都不会往外说的。”
“你呀,”梁工捡闺女说话的空档,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并嗔怪她道:“你对同志说话要客气点儿。他比你早毕业两年,你别光嘴里叫师兄,心里也要尊敬。”
“嗯嗯,尊敬他。”李敏敷衍地答应了,然后又说:“你让我怎么尊敬他啊。他们那几个男生,哼,前几年外科缺人,他们要是肯晚晚守在急诊室等手术做,就是拿人练,也早练出来了。”
“还乱说话!”梁工严厉起来。
“我就在家说说而已。他们不练才显出我能耐来着。”李敏手拿着苹果核去厨房,垃圾桶在厨房里呢。
梁工无可奈何地对穆杰说:“你看看她,明明才给那小黄出的主意,去守着患者好将功折罪,还教人家要去实验室练习,回头又这么说话。敏敏,你这张嘴啊!”
李敏擦手回来,抱住梁工撒娇道:“长得真好看。是不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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