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上回说一碗水端平,我弟我妹他们结婚花的钱,与我读大学比,只多不少。你我心里都有数。再说我都答应你老了给你钱,还把孩子送回去给你带了,全都可着你的心意来,你怎么还不满意。”
“你妹妹2月份生孩子,你怎么就不能把孩子送回去两个月。”
龚海生气,前面都说了不离婚孩子没可能送回家,自己这亲妈怎么就……
“妈,家里是平房没暖气没有上下水。大冬天的,我把孩子送回去,俩月再接回来,年底他才多大?满打满算才五个月。你想过孩子会生病没有?他病了我要不要回家?请假就要扣奖金。要是没奖金,我一个月就那么一百多块钱的工资,我的日子怎么过?”
“那——我退休了,过来你这边帮你带俩月?”
“不用。孩子都适应托儿所了,你带俩月又得送回去,尽折腾孩子了。再说家里还有我爸呢,你也不能丢开我爸不管啊。”
“你爸巴不得把大孙子弄家里来。可他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我岂不是退休比上班还累?”
“那你帮我妹妹带孩子不是一样?”
“你妹妹只白天把孩子放咱家,晚上会接走的。我帮她是人情,帮你弟弟带孩子就是应该的。我就是把你弟家的孩子跟你们一样带大、再给他娶了媳妇,在你弟弟和他媳妇的眼里,那也是我应该干的。”
“妈,他们就想你给带孩子,你怎么躲都是没用的。我妹妹的孩子放在咱家,他们就把孩子扔给家里了,你能不管吗?”
是啊,那孩子才几个月大,自己能不管吗?老太太愣住了。
“所以,妈,你就别想用带六六去躲过给我弟带孩子。” 龚海不善言辞,但他能考上医大,证明他的智力没问题。自己亲妈这里外里的算计,根本就是行不通的事儿。
龚海困倦,但仍强打精神头给老太太分析:“妈,你要给我妹带孩子,我理解、我支持你。可你不给我弟带,除非你不在家,那你也没法给我妹妹带了啊。”
老太太沉浸在怎么躲都没用的提醒中。她再没听龚海说话了。
龚海万分疲惫,又见亲妈注意力不在自己话上,他就说:“妈,我去睡觉了。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
“你赶我走?”
“妈,你又不是真心想看孙子,留在这儿和娜娜又处不来,有什么意思呢。” 这话说出口后,龚海心里非常难受。要不是母亲来信,反复说等娜娜到预产期了她过来,自己今早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自己还以为母亲是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我怎么不真真心想看六六了?”老太太的眼圈就红了:“我来看儿媳妇看孙子,呆了一天就回去,你就没想到别人会笑话我?”
“可是,妈,你那么说了娜娜之后,你们再怎么相处?娜娜说你不走她不出院。全院的人明天都要笑话我了。”
“好,好,我走。”老太太气呼呼地回去小房间了。
翌日七点刚过,李敏就和小芳来给刘娜送早饭。保温桶往桌上一摆,李敏朝刘娜伸出手:“来,六六儿,跟姨姨抱,让你妈妈吃饭。”
刘娜把六六往李敏怀里送,小人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立即哼哼唧唧要哭。李敏赶紧又拍又哄:“六六儿,是姨姨抱呢,姨姨最喜欢六六了。六六乖。”
李敏拿出全部的精神去哄龚健,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觉得疲惫了,但幸好小人儿没哭。
“李大夫,你真厉害。六六昨晚被吓了一下,开始的时候离了奶/头就哭,刘大夫抱孩子坐了半宿。”
“哎呀,那怎么行!娜娜你可别坐下腰疼的病根了。”
“但愿吧。”刘娜的情绪不高。
“怎么就吓着了?这屋应该够安静了。龚海呢?他干嘛去了?”
小芳给刘娜盛饭,刘姐也抓紧时间吃饭。
刘娜气哼哼地说:“龚海他妈妈来了,说话大声把孩子吓着了。”
李敏咧嘴尴尬,这话不好接茬。自己稍不注意说点儿什么,很可能就被这个刘姐传走样了。这是梁主任反复告诫自己要小心的地方。
“那龚海呢?他不在吗?”李敏没接刘娜的话茬,但也没冷落她。可是注意力已经从跟刘娜说话,又转移会小人儿身上了。她继续抱着六六在屋里溜达,轻声细语地、非常有耐心地、专注地哄孩子。
刘娜见李敏把孩子哄住了,便开始不管不顾地喝汤、吃饭,她这一夜没休息好,人是又困又饿。小芳看她吃的太急,就悄悄提醒她:“娜姨,你慢点儿,别呛着了。”
“嗯。我知道。我不快点儿吃,怕他一会儿醒过来不是我抱着,我可能又被他缠住了。我早晨去趟洗手间,他给我能从头哭到尾。”
李敏看向刘姐。刘姐吃饭也是狼吞虎咽的。俩人的脸色都不好,可见昨夜是不轻松了。
等刘娜吃完了,又去了一趟洗手间,李敏把孩子递还给她自己抱。“娜娜,孩子可能尿了,你自己换尿布。我今儿还有手术,我得赶紧回去了。”
“嗯,那你赶紧走吧。”刘娜上床坐好,她接过孩子,在刘姐的配合下,给孩子换尿布。
李敏看着在收拾保温桶的小芳,对刘娜说:“你有什么事儿吩咐小芳了。”
“好。”
李敏出了妇科病房,在电梯间遇上来看刘娜的冷小凤。
“有手术。”李敏用食指匆匆朝上比划一下,就与冷小凤错身。她挤进了电梯,冷小凤进了妇科病房。
李敏匆匆查房,赶在早会前几分钟站到长凳边。她要先等陈文强入座才好坐下。就听护士们嘻嘻哈哈地在说:“龚大夫昨晚被他媳妇关在病室外面,靠门坐着睡着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李主任,你知道怎么回事儿不?”
“我才从那儿回来。听说孩子被奶奶说话声吓着了,刘娜抱孩子坐了半宿。”
“真的?”好几个护士一起问李敏。
“嗯。”李敏点头强调:“我知道的就是这样。”
“我倒看着龚大夫一早送他妈妈去汽车站。”
“没看错?”
“怎么能看错。上回我家亲戚来做CT,就找的龚大夫。”
“哎呦,这老婆婆才来了一天,就被刘大夫撵回去了。这也太……”
李敏见说到刘娜身上了,不高兴地说:“咱们都不知道详情,怎么好说是撵。”
“那李主任,你知道龚大夫他妈为什么回去吗?”
“我没听说龚海他妈妈要回去。但我知道他妈妈还没退休,应该是不好请假吧。”
陈文强坐下,听了几句后不耐烦地说:“护士长,人到齐了没?交班了。”
护士长一听陈文强的话,知道他是反对再聊这个话题的意思,立即拍拍手说:“交班。”
一言毕,满室静寂,落针可闻。然后就只有夜班护士念交班笔记的声音了。
……
术后的患者都念完了,轮到今天要做手术的了。
“十二楼4病室2床,患者男,年龄67岁,食管癌术后两周,吻合口瘘。患者一般状态良好,生命体征平稳。体温37°C,脉搏88次/分,血压136/85mmHg,呼吸18次/分。今天拟在全麻下行吻合口瘘修补术。”
“十一楼2病室3床,患者男,年龄45岁,诊断斜坡脊索瘤……”
石主任和陈文强的面色凝重,因为胸科这台手术比较棘手。最怕患者是在支气管膜部瘘,术后几乎没有愈合的可能,而且极其容易继发感染。石主任只跟陈文强私下提过,他就没见过支气管膜部瘘痊愈的。
而十一楼这个斜坡脊索瘤,术后发生感染的几率就更高了。而且这个患者的肿瘤比较大,颅底破坏严重,手术创面大,术毕就要做颅底重建,也不是轻松易于的手术。
等护士交班完毕了,绷着脸的石主任就说:“今天的手术都棘手,科里术后的患者也多。老杨,你和郑大夫看家,你俩小心点儿。”
“是。”杨大夫和郑大夫异口同声。
“陈院长,你有事儿没?”石主任问陈文强。
陈文强说:“没事儿,留科里的同志认真些。”
“是。”护士长加进来回答。
“李主任呢?”石主任问李敏。
“我没事儿。”
“散会。送患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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