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中午在家略歇了一会儿, 下午按时回科里。按今天下午的工作计划, 她是要带路凯文去实验室,带他练习在显微镜下吻合血管。可是她到科里的时候, 发现路凯文还叫了王大力、苗粤生,她想想就把富云香也叫上了。
要带着这么些人去实验室,她便从卷柜里掏出一条烟,让路凯文帮自己拿着。进了实验室的门, 就把那条烟贡上。
“金老师, 打扰你了。借花献佛。”
实验员眉开眼笑地说:“李主任, 你太客气了。留给你对象抽吧, 这么好的烟。”
“他不抽烟的。”然后她指着身后的那四人说:“他们四个都是我带的学生, 以后少不了会常来你这里。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打电话给我。我9月起要去医学院上课, 没时间陪他们过来的。”
“行啊。你这回怎么一次带了四个学生啊?不是一对一教学的吗?”实验员给李敏开门, 拿器材,还有四只准备好的青蛙。
“他们四个是上一年医学院来实习的。来,大家认识认识。这是富云香, 现在儿外科,跟着柳主任轮转, 傅院长和戚主任的准儿媳妇。这个是路凯文,现在也跟我轮转。王大力跟着骨科顾主任轮转,苗粤生是陈院长特别要的人, 现在跟着胸外的石主任呢。”
四个人也跟着李敏叫金老师。
实验员一看这几个是都已经留在省院工作的了, 就更客气了几分。可是只有两台试验用的显微镜, 李敏需要更多他也帮不上忙的。
李敏先把血管吻合的要点强调了一遍,并再次提醒四个人注意:“一会儿你们在吻合血管时,除了要做到一针全层,其次就是动作要轻,一定要轻。牢记是用持针器凑向血管断端,而不是拉扯血管到自己好用持针器的位置。不然一旦撕裂了血管,修剪整形后,断端的距离会比原来更长,吻合的难度更大,也更容易在吻合口处形成血栓。
李敏将四人分成两组,路凯文和富云香,王大力和苗粤生。一组先练习组织分离——把青蛙的所有器官都一个个完成地解剖出来,同时练习浆膜层的缝合和打结。另一组就做显微镜下吻合血管。
一小时以后交换。
富云香明显跟不上路凯文的速度,但路凯文见李敏在认真看着自己跟富云香做蛙心解剖,便只能放慢速度就付富云香。等换到富云香做术者的时候,慢得他都想催促她几句了。
可俩人开始去做显微镜下的血管吻合时,路凯文发现富云香还是那个速度,自己倒有点儿跟不上她了。
实验结束,路凯文就提出疑问了。
李敏给她解释道:“因为富云香去年实习的时候,是想去当儿内科大夫,所以她上手术台也很少动手。看着她的速度是比你们仨偏慢,但并不是她的动手能力差。等到在显微镜下吻合血管,大家差不多都是第一次,你也没有积累,你就觉得她快了。”
这个解释路凯文勉强接受了,但王大力接着问:“李老师,我们明天过来还要再给他拿烟吗?”
李敏怕他们仨再凑钱买烟什么的,就说:“你们不用管这个。你们提前一天电话通知他就可以了。他都会安排好的,那是他的工作。” 怕他仨不信,就多说了几句。 “陈院长当初带我过来的时候,都是陈院长打点的。给不给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们要是把他的胃口养大了,你们以后过来就难了。给陈院长知道,就不会留他在这里了。”
三个人连连点头。
“8、9月份,哪科的患者都少,你们有空就过来练习。好好练两个月,等10月份手术量上来了,你们基本操作过关、能跟上了,就有机会在手术台上做名副其实的二助、一助。”
“是。”
“谢谢李老师。”
虽然陈文强对胡主任说了钱要不多也就算了,但他还是提醒胡主任透话过去,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收了钱但孩子没能转运,想白拿钱是不可能的。
可是放下电话后,他想想还是不放心,他就去12楼找吕青,让吕青帮忙给推荐一位。
“陈院长,那就还找太平房的张师傅呗。他认识的高人,听说挺靠谱的。”
“那就麻烦你问下。”
“那我先去和梁主任说一声,先给他透个话儿的。他老闺女没事儿了吧?”
“应该没事儿了。”
“唉!现在这亏了有剖腹产了,不然等羊水流干了,还没有宫缩,岂不是大人孩子两条命都玄乎了。”吕青唠叨了一会儿,打电话给产科,问明梁主任才回家了,就打去他家里。
“梁主任,我是吕青。”
“啊,是小吕子啊,什么事儿?”梁主任等到照顾他闺女的特护到岗,才放心回家补觉。
“陈院长说你要找人给你老闺女看看。那个春节的时候,我们科找过太平间张师傅,是想麻烦他请人给李敏看看,后来穆杰不是回来了就没用上么,听说那个人挺厉害的。”
“好啊,那你帮我问一下。我这一夜没睡的,现在撑不住了。你先替我跟张师傅说谢谢。”
“好。”吕青爽快地答应了。
陈文强安排好梁主任的事儿,再回去科里,从护士长那儿得知李敏带路凯文等人去实验室了,就坐在科里跟小姜等人闲聊。
小姜就问他:“陈院长,你闺女的录取通知书下来没?”
陈文强就说:“昨晚老师打电话说来了,等她明天回来自己去取。”他的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考得好,奖励她旅游?”
“没去旅游,陪她爷爷奶奶去乡下扫墓了。”
“噢,那挺有孝心的啊。现在又不是上坟的时候。”
“还行吧。”
小姜觑着陈文强的脸上隐隐透着你快来问我的提示,就问道:“是第一志愿吗?”
陈文强已经美得合不拢嘴,但还矜持地说:“是啊。只有第一志愿这时候才能收到录取通知书的。”
“报的哪个大学?”
“上医。上海医科大学。”
“哎呀,那可真厉害啊。”
“还行吧。她没他哥哥学习好,总让人操心。她高考三天,我跟她妈担心了三天。”
“都能考上上海医科大学,说明你是瞎担心了。怎么不抱北京呢?北京还近一点的。小女孩子去那么老远读书,你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陈文强说的满不在乎,但跟着补充了一句:“她哥今年读研,兄妹俩都在上海,让她哥哥照顾她呗。”
有小护士就插话:“陈院长,你儿子和闺女真厉害啊。儿子考上研究生了,女儿考上上海医科大学,听说上医比咱们省的医大录取分还高?”
“嗯,是比医大录取分高。比协和、北医也没低多少。。”
“那可太厉害了啊。”
“其实实际上吧,上医也没比医大强多少,属于各有所长了。但上医在咱们省录取的人少,比北医录取人数少了一半,就把分数抬上去了。”陈文强很有耐心地给围过来的护士们解释。
“陈院长,那你不担心她第一志愿落空啊?”
“怎么不担心啊!她坚持要那么报志愿,我不让她那么填也没用啊。这孩子大了就是不听说。好好的第一志愿填医大,我也省了跟她提心吊胆这一个来月了。”陈文强是在认真抱怨他女儿。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限的自豪。
“陈院长,你哪天摆酒庆祝啊?”
陈文强赶紧摇头,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请老师吃顿饭,谢谢老师也就算了。我可不摆酒,一是怕麻烦、二怕人举报去纪委。”
“不会吧?这事儿值得举报纪委啊。我表弟去年考上北航,还是单位委培的呢,我舅舅他家就摆了20桌。”
“你舅舅是干部吗?”
“不是。他就是飞机制造厂的普通职员。”
“别说高考摆酒席请客了,中考考上省实验、育才的,不少人家也都摆酒席的。”
“是啊,比摆婚宴还热闹呢。”
陈文强笑眯眯地看着护士们很投入地聊天,想到舒文臣的提醒,心里不是不遗憾的。儿子考取上海交大,碰巧赶上自己被免了外科的大主任,而且才从南方回来没多久……这回女儿又考得这么好,还是不能摆酒!
但他相信小舒、愿意听小舒的,不摆就不摆了。这个礼拜天请孩子的高中老师吃饭,答谢一下老师还是可以的。
护士们议论了一会儿,护士长小姜就问陈文强:“陈院长,你儿子都读研究生了,你什么时候娶儿媳妇啊?”
“那可得等了。他上学早,才过完22的生日。”
“那他研究生毕业也才25啊。”
“是啊。所以说擎得等呢。”
“陈院长,你生孩子可够晚的了。”
“对啊,那时候又没有计划生育的。你怎么那么晚生孩子啊?”
所有护士们的目光都投注到陈文强身上。
陈文强不以为忤,笑着解释:“我们那时候是24小时住院医负责制,轮到就是两年。上班第一年我没那本事。等第二年轮到我了,一干就是两年。可两年住院医干完了,后面没有本科毕业的来接我了。所以就当了三年的住院医,在外科住了三年。实际上已经是毕业四年了。像麻醉周主任,那时候孩子都有俩了。”
“那你怎么没大学毕业就结婚啊?”实习护士嘟着嘴巴问。“我爸爸比你小好几岁,我哥哥都27了。”
“尹主任比我晚一年毕业的。等她毕业了,干完两年的医院医,咱们省院改了住院医责任制,我们才结婚的。正好。”
“你俩不是同学来的,她怎么比你晚毕业了?”小姜这个护士长是科里对陈文强知道最多的人了。
“快临床实习时,她病了,休学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