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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下午往普外科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找到梁主任。她利用今天查房早、准时下班回家, 在晚饭前尚余的那点儿时间,打电话去梁主任家里。
终于找到了梁主任。
“是小李啊。你等等我回房间跟你说。”俩孩子在客厅撒欢,梁主任舍不得呵斥外孙女和外孙子,就说大姑爷:“我回房间听电话,一会儿你把话筒撂好。”
“好。”大姑爷答应一声,拿起话筒, 在听到梁主任对李敏的一声“喂”之后放下了。
梁主任简单扼要地转述了手术室护士长意见,还很诚恳地说:“昨天我和李主任都补了签字,但我让你回去确实是疏忽了。再遇上这样的事儿, 你一定要找医务处或者院办来个人陪着, 千万要等手术结束了再离开。”
“嗯。好,好。”李敏谢过梁主任的指点才放下电话。
如今再想想手术室护士长那人, 在自己前年这时候刚上班时,说她横挑鼻子竖挑眼都不为过。唔,她是在产科刘主任挨打那次后, 才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其实她也不是光对自己严格,她对所有人都那么严格。若不是她的严格管理, 手术室也难以保持目前这样秩序井然的环境。
但她提醒梁主任的话、还有她今天给自己打的电话, 李敏抽出便签纸, 简单记下此事, 贴到书橱的玻璃门上。准备等晚上回来写日记时, 一定要记上自己应该感谢的护士长。
李敏过去对面严虹家吃饭, 见严虹和潘志俩人都已经在饭桌边坐下了。
“彩虹儿,舍得离开你那宝贝的大床了?”李敏跟严虹开玩笑。
严虹笑着回答:“是床终于舍得放我出来溜达一会儿了。”
这样的回答,令李敏莞尔。
小艳和小芳端饭菜,李敏把婴儿车拽到自己跟前。看潘嘉终于不再啃皮球了,便对潘嘉说:“宝宝,张嘴,啊,给姨姨看看你的牙是不是都出来了。”
李敏张嘴给潘宝宝做示范,潘志喊李敏:“你离他远点儿。”
李敏以为潘志是提醒自己别让孩子抓到了眼镜,就把眼镜摘了放饭桌上,然后继续逗潘嘉。“啊——张大嘴,唔”
潘嘉的手以李敏回避不了的速度,突然插进了她的嘴里,手指头还扳住李敏的下牙。李敏赶紧仰头回撤自己的脑袋,小人儿的手脱离了李敏的口腔,但他乐不可支地直踢腾双腿。那目的达成后的手舞足蹈、开心地流下吃水的模样,气得李敏在他鼻尖轻轻地点了一下。
“潘宝宝,你撒尿后洗手没有?”
严虹笑着揶揄李敏:“你傻了不是,敏敏?宝宝现在拉屎撒尿后,用不着洗手。洗屁股还差不多。”
潘志摇头:“才提醒你离他远点的。他今天发明的新游戏,谁凑近他说话、看他的牙是不是出齐了,他就扣谁的嘴。”
“下午小凤和娜娜都中招了。倒是他和六六玩的挺好。”
夫妻俩一人一句地抢着说他家儿子的特别、他家儿子的能耐,言语间全是初为父母的骄傲。
李敏怀疑地问:“他和六六会玩吗?”
“会啊。他俩玩得可好了。咿咿呀呀地说了好久谁也听不懂的火星语。最后宝宝还抱着六六的胳膊不让走。刚才龚海下班过来把六六抱回家了。”严虹得意洋洋。
小艳把盛好的米饭递给李敏,小芳端出来一个二大碗,里面还是鸡汤面。严虹接过面碗问李敏:“吃点儿面条?”
李敏摇头:“我最不喜欢吃面条了。哪怕吃到撑,没多久就饿了。”
潘志挑挑他那碗面条,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感觉。所以我在大学就吃过一次面条。奔着一食堂的卤不错,尝尝味道。”
严虹转脸看潘志:“那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和我这碗的味道没法比。”潘志挑起来一筷子面条,陶醉般地放在鼻子下面嗅嗅味道,说:“早知道以后能吃到这么好的面条,我是不会花8分钱吃那个挂面的。”
“8分钱?你就吃了二两面条?”李敏惊讶。“我们女生,还得是那种小小个子的人,才会买二两面条的。”
“不是二两是四两。我刚上大学时是8分钱四两,等毕业的时候,四两就要1毛6了。都不如买8个馒头吃了顶饿。”
“你们什么都便宜,我们那时候8分钱只能买4个馒头了。还是早上学好。吃饭都能省一半钱。”李敏羡慕地说。
“咱倆上学也不晚,小学读了一年半,从春季入学改秋季、小学六年制试点、高中改三年制,全都赶上了。”
“12年半才读完义务教育。”
“错,义务教育只到初中毕业的。”严虹纠正李敏。
“反正咱倆可够亏的了。”李敏惋惜。“咱倆读完大学话的时间,穆杰把研究生读完了还有剩余。”
李敏和严虹边吃边聊,突然间一直在啊啊的潘宝宝没声了,俩人转头一看,原来潘志给他儿子挑一小节面条,小人儿美美地吧嗒嘴在尝新鲜呢。
“啊啊。”潘嘉吃完了还张大嘴要。
李敏这回可看到他的四颗小乳牙出齐了。
“宝宝这四颗小牙长得好。”
“潘志,你少给他一点儿就行了。挂面里是加了盐的。这面条汤里还有咸淡味的。他太小,不能一下子接受这么多盐分。”严虹提醒潘志。
“他可能就是因为面条里的咸淡味才爱吃吧。好了,我就给他尝尝味,不给了。”潘志收了筷子,自己去吃面条。他身侧婴儿车里的小人儿,等了一会儿见父亲再不理会自己了,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吓得刚扭回头吃饭、准备继续闲聊的严虹和李敏几乎扔了手里的筷子。
小艳端过来一个小银碗,到潘志的晚饭里舀了一勺汤,小芳立即把奶瓶里的凉开水兑进去了。然后小艳用匙羹尖带了几滴汤到潘嘉的嘴唇上,哭出眼泪的潘嘉用舌头舔舔嘴唇,立即就给所有人一个流着眼泪的大笑脸。
“我的天啊。彩虹儿,你家潘宝宝长大可以去当演员的。你看看他这哭、笑之间转换的多快多、多自然、多真啊。哎呀,刚才给他拍下来就好了。”
潘志站起来说:“我去拿相机,小艳你先别喂他。”
几分钟之后,潘嘉小朋友留下了一生最不想看的照片:没喝到面汤的大哭(暴露了喉咙眼的)和喝到面汤后带着眼泪的极致笑脸。
“潘师兄,这两张照片记得多洗一张给我啊。”
“好。”潘志也觉得儿子这样的精彩时刻值得珍藏。
陈文强抱着纸盒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司机小张就建议道:“陈院长,我帮你把纸盒箱子放尾箱吧。“
陈文强置若罔闻。
小尹喊他一句,他也不给一点儿反应。
舒院长给小张解围:“他稀罕,让他抱着吧。走啦,这个点儿路上要塞车的。”
小车在已经开始塞车的洪流里,一点点地往前蹭。老楚蜷腿坐在后排的三人中间,她略微动动,小尹就往门边挪挪。
老楚拽她一把说:“再挪,到车外面去了。”
小尹笑笑。往常都是自己坐中间的,知道中间坐起来不舒服。
小张把收音机打开,大概是车龄太久了,噪杂的信号声令他马上又关上。老楚用胳膊朝舒院长方向使使劲儿,悄悄问:“老陈抱的是什么?怎么一股子视死如归的架势。”
舒院长略略转脸,在老伴儿的耳朵边留下一个字:“钱!”
老楚不敢置信地侧脸瞪着舒院长:“你跟我开玩笑?”
“没有。真的!”
老楚立即紧张起来了。那么一个纸盒子,那得是多少钱啊!她的不安也传染给了小尹。小尹就问她:“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我心里不舒服。”老楚半真半假地说。
“是这几天累着了?”
“不是。我是刚被吓着了。”老楚贴在小尹的耳边说:“老舒说老陈抱的是钱。”
小尹立即捂住嘴巴,把惊呼声挡在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