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森敏锐的目光打量着余橙子不自然的表情,再次平静地出声问:“余丝丝是你什么人?”
余橙子垂着眼,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沉默忽然横亘在他们之间,舞台曲目更换为舒缓的钢琴曲独奏,直到这首钢琴曲接近尾声,余橙子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浑身都在冒冷汗,从梦里逃出来的瞬间却在现实中被人扼住咽喉,那些秘密,她希望永远烂在骨子里。
不知是因为心底的恐惧作祟,还是噩梦中那人的触碰,胃里一股疼痛翻涌,她手抓着衣裙,朝着陆遇森的衬衣直直地吐了下去。
“对不起,老板。”余橙子忐忑地站起来,像做了天大错事,手示意要帮他擦拭,可一靠近,他就避开了,眉眼冷淡地瞧着她:“你身体不舒服?”
“对……对不起。”余橙子头要低到裙领里了,咬着唇,发抖地像只小兽。
陆遇森站起身,并没追究,沿着二楼休息室的房间走。
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看见Jane窝在化妆镜的座位上打游戏,陆遇森清俊的眉眼微微蹙在一起,冷声道:“去车里帮我拿一下衬衣。”
Jane打的正投入,丝毫没分辨出那声音的主人是谁,扯着嗓子吼道:“我柜子里新买的衬衣,包装还没拆,拿去拿去!”
陆遇森无奈地摇摇头,要不是前几年慕颜同Jane整日厮混在一起,他能变得这么没大没小?
想到这里,他头疼地揉揉眉骨,拿了衬衣袋子,往洗手间方向走。
走到洗手间,他先照着镜子处理一下衣服上的呕吐物,清洗干净之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衬衣纽扣。
解到第三颗纽扣时,门外闯进来一个身影,慌慌张张地马上要撞到镜面上了,他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她回头并没站稳,手扶着他的肩,身子抵在洗手台上。
“这是男厕所,沈小姐。”陆遇森冷清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地响在头顶。
她白皙的手指仍死死地抓着他,此刻靠的很近,紧张到呼吸和心跳乱作一团,沈颜微微仰头,陆遇森俊美无缺陷的五官尽收眼底,可能因为声音的缘故,细看着眉宇间总挂着一丝淡漠。
“沈小姐,我脸上有花?”他不疾不徐的语气。
她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陆遇森精致的脸部轮廓,不知是不是喝酒后的错觉,一贯清冷淡漠的神情,却像绽放出丝丝缕缕的温柔。
正要开口辩解,门口有道恶心的声音在喊:“宝贝,你躲在哪里,让我好找?是不是女厕所啊,我这就来疼疼你……”
这恶心的刘老板仗着身份欺人,先是将橙橙灌醉,后又骚然她,她只能三十六计逃到男厕。
“为什么这么怕还来这种地方工作?”陆遇森刻意压低了声音。
沈颜轻轻一笑:“因为需要钱。”
“为什么不出卖多一点,讨好外面的人会得到更多的钱。”
沈颜故作沉思,玩笑话的语气应道:“因为还想要爱情。”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放轻,沈颜长舒一口气,手松开某人的肩,一张脸却红了半边,陆遇森对着镜子继续解扣子,偶尔透过镜面打量了一下身后人的神色,他淡淡地开口问:“脸怎么回事?”
沈颜手捂住右脸,半开玩笑道:“见老板身材颇好,一时春心萌动,所以脸自然红了半边……”
陆遇森干咳一声,不自然地截断她的话:“转过身去。”
沈颜难得撞见高冷老板腼腆害羞的一面,轻笑着转回了身。
待陆遇森换好上衣,看到Jane新买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时的模样,表情更是可爱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憋笑的某人,又咳嗽了一声,因感冒缘故,声音有些低哑:“知道附近哪里有药店吗?”
“同济医院离我们这挺近的。”
一提到这几个字陆遇森的表情冷峻几分,像是医院里有些情敌存在似的,他沉默了一会,才出声:“谢谢。”
沈颜点点头,拉开洗手间的门,慢慢地往外走。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天花板上的微型喇叭在播放轻音乐,好像机场的广播在播放登机信息时的背景乐,陆遇森步伐急促,走在她前面,沈颜望着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心底却生出一份复杂的思绪,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背影,那样的动作、神态,有那么一秒钟,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心里突如其来的情绪翻涌,如同一个滔天骇浪席卷而来,又马上退去,消失不见。
她僵在原地,神情惘然,总有一个声音卡在嗓子里,她却不知该用怎样的语气称呼眼前这位英俊的男人。
他突然出现,却一眼惊艳了她,因为什么?
因为自己太肤浅,贪图美色?
正发呆着,那个恶心的声音又传到了耳边:“颜颜,你在这里呢?让我好找。”
不知哪根紧张的神经错乱,那个卡在嗓子里的声音没来由地跳脱出来,她注视着那个清癯的背影,轻声道:“阿森—”
某人蓦地顿住步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谓,让感冒到听觉都迟钝的人,心却忽然很疼。
陆遇森迟疑地转回身。
“等等我。”她携着几分调皮的笑意扑过来,微微气喘地说。
陆遇森的余光很快扫到她身后的人,心底暗暗漾开的心情消散干净,他什么都没拆穿,只是放慢步伐同她一同并肩走。
刘老板见状,悻悻地回了包厢。
沈颜随他安静走着,偶尔回头看一眼,那刘老板果真打消念头,她回过头来时,陆遇森恰好低头,眼中有种怒气压抑不住似的,却终究冷漠地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