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笔,偷偷蛰到窗下,见东厢房已熄灯也没动静,她便轻手轻脚出了门。院子的门她是不敢开的,咯吱一响,只怕田婆婆她们都要醒来了。
院子的墙并不高,她搬了个石礅便爬了上去,然后一跃而下,顺顺当当的!
今日月色还好,她大摇大摆来到东来院,先在院子周围转了圈,以寻找下手的最佳位置。东来院位置不错,就在湖畔,月色下荷叶颀美,清香满怀,更有数点娇羞的粉红,动人异常。
父亲生平最爱荷,生于盛夏,却清凉怡人;长于淤泥,却洁净异常。
“阿耶……”
想起父亲,心痛如绞,哽咽难抑,她不觉蹲下身来,跌跪在地上,抽噎不止。
……
“世道已乱,循旧守制有何用?还不如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虽不是大丈夫,但何妨顶天立地!”
母亲要求她学女红,但她性子好动,根本就拿不住针线,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在小花园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当横刀,追着几只大坏蛋(白鹅)满院子疯跑。
等母亲找来时,她的鞋子早脏得不成形了,就是衣服也有不少泥点,头发更是蓬乱,还一身的臭汗。母亲没有走近,就站在远处,冷冷看着她,脸色发青,还是姊姊安慰了半晌,母亲才从极度的愤怒中缓和下来,命人将她拎去祠堂跪着。
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敢放肆,老老实实在又阴又冷的祠堂跪着。到了傍晚,父亲回来,一如往常的直奔祠堂来救她。
母亲那冷冽的目光,极度的失望,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深深地刺痛了她,她仔细想了一下午,其实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娘子也不是做不到的。
她把她的想法和父亲说了,但是父亲却摇头,和她说了上面这番话。
不过,她听不懂。父亲笑了,向她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上得了树,踢得了鹅,巾帼本色,不用改。”
顿时,她又快乐了起来,自豪了起来。
……
此时距父亲说这句话不过短短一月罢了,可是如今想起来,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的心蓦的平静了下来。她的目标也清晰起来了。
崔邃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是她的敌人,何况崔家于她有恩,如今寄人篱下,诸事还是应当忍耐,她不该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起身,擦了眼泪,想往回走时,却猛然发觉有个人在身后不远处,吓得她一脚踩空,幸好身手敏捷,愣是让她踉跄几下给踩了回来。
溶溶月色下,那人一袭豆绿色袍衫,没有束冠,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头发,神色清冷,一如她之前两次见到他时那样。
崔迢。
“人生本来就飘摇,又逢世乱,更应坚强些。”
“是。”刘沁有些蒙,实在没想到一向冷清的人也会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但转即,他的话却让她掉进了冰窟窿里,比寒冬腊月还要冷:“为什么活着的是你呢?你一个小女娃,有什么用?那些人简直就是群废物!”
似乎不解气,他又咒骂了句:“废物!”
刘沁彻底蒙了,不知他这没来由生的那门子气,她活着到底招谁惹谁了?
崔迢转即却又向她致歉道:“对不起,我心绪不好。”
“不过,天知道,我是多么的希望活着的是你兄长,哪怕是你弟弟也好,可为什么是你?一个小女娃?”
眼见着他又愤怒起来,刘沁害怕极了,再不想在这里和这个奇怪的人扯淡,一股脑跑回了自己的院子。偏生院门已关,她实在不愿惊动田婆婆她们,只能转转,看能不能从哪里翻进去。
幸好崔迢并非失心疯,虽然疯言疯语的,但并没有动手的意图。而崔邃两兄弟上次搬的石头也还在,她很顺利地翻了进去。
躺在床上,她真心觉得这一天,可真不容易,暗暗祈祷,明日能够顺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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