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卡的力量产生的狂风翻卷,强大的推动力让寒续的身影宛若轰出的炮弹,变成了模糊的线条,只是极短的时间,便在南边起伏的山峦线消失不见,唯留浪涛般翻滚的空气和山峦上起伏的树浪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追!拿下嫌犯!”不知哪位官员率先回过神来,嘶吼的声音撕裂了悄然寂静的天地,唤醒了目睹这一切而惘然无措的众人。
“替我古丹学院拿下灭世主者,我古丹学院绝品丹药为礼!”林锁秋的发丝无风而动,怒天而起。
呼呼呼——
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强者,对于一位后辈出手多少有些降低身份,可是考虑到是圣上旨意,再加周咏表示出来的态度和他们与虚门之间那微妙而说不破的关系,此刻道道强者的身影便纷纷瞬间闪动,冲向寒续消失的方向。
“拿下嫌犯!”
山下的军队,也在几位军官的指挥下轰轰而动,化作黑流灌过山野。
一时之间寂静了整整一个夜的山野里,洪流滚滚,宛若千军万马袭来。
“白琉衣!”王眸眸一转头,便看到白琉衣好像是道流光一样,也朝着寒续消失的方向,轰地追了过去。
王眸眸没有任何犹豫,也跟着冲了出去。
影飞羽的眼睛里已经完全爬满了红光,一条条青筋在他的皮肉下好偌地龙穿梭起伏,透射出他本为超级玄卡天才多年苦修而来的强劲力量。
“我不信,我不信他死了你都会不死心!白琉衣,你是我的!”
影飞羽的铁拳滚烫,仿佛刚从炉子里锻造而出,豁然转头,望着愣在原地的各大学院的学生吼道:“陛下下令拿下嫌犯,现在嫌犯脱逃,目睹而不作为,本就是罪!可只要拿下逆贼,就是头等大功!”
“想为联邦尽一份力,想立功,就追!”
说完他便做为学员中第一个动身的,率头冲了出去。林浅音一拍作战服紧随其后。
各路学生在愣了愣之后,发现自己学校的老师已经追了出去没办法给他们下达指令,可影飞羽说得又对,胸腔里燃起了烈火,便也纷纷咬牙跟着冲了出去。
谁不想扬名立万?谁不想看人楼塌?
“拿下灭世主!”
“拿下大胆逆贼!”
“……”
动身的轰鸣声伴随着口中的吼声,汹涌在天地之间,阳光仿佛都在这声音中惨淡了许多,而人影化作了洪流从身边掠过,唯有虚门的学员们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寒续是虚门人,在这一年来已经是他们的同辈英雄;圣上是当今至高无上的信仰,也是他们根植于心中必须臣服的帝王;周校长更不必提,对于虚门来说他便是当今的神明。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却在将他们原本认为的美好所撕碎:原本的同辈英雄成了无恶不作的灭世主,成了杀害同门和鬼巫的罪犯,而另外两位他们原本以为的高高在上的人物,则轰然对撞在了一起,让他们骄傲的一切仿佛都随时有着碎裂的迹象。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当周咏将寒续送走的那一刻,就算是心性强大的学员们,都开始惘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而他们,到底又该做什么。
最终他们所有的目光落在了袁菲和周咏的后背上,两人的后背看着依然挺拔,但是他们依稀也看出了,他们两人同时露出的那丝颓然。
山顶上已然空旷,只有零零散散的数人,露出了大片昨日战斗留下的狼藉,还挂在东边低空的旭日若磨盘巨大,其斜长的阳光下,山顶本来低矮的人影,也被拉得庞然。
光和影的对比下,人本身仿佛显得都不重要起来。
明明亲手送走了寒续,然而却没有一人敢将怒火放到周咏身上,更没有人敢这时候对其出手,实力和身份终究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至尊的存在,周咏和袁菲就这样仿若无事地站在山头,被人群冷落。
他把自己宽厚的手慢慢地背负到了背上,动作极其缓慢,好像是下棋时候在思考着落子,好像是剑客,自刎前最后的拔剑。他脸上格外明显的皱纹,如同重新活过来的河床一样奔涌起了水流。
“凡事都有个度,陛下不愿意退步,那我便只能自己进一步。”
山顶上无数的人流开始若倾倒下来的水般灌往山下,周咏看着没有移动的贺成节,认真地说道。
贺成节有些疲惫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把纸巾折好放入口袋里,头也不抬地说道:“陛下也许会容忍你进的这一步,你也是知道你对于虚门的意义,以及虚门对于联邦的意义,才敢这么大胆地要挟圣上,如此地以下犯上,你确实有这个资格。
可是陛下就算会容忍你这一步又如何?他逃不出天泾岭的,这么多强者前去追捕,南境驻扎的军队也正在赶过来,很快就会收到军令围捕,这是天罗地网。
就算逃出去了又能如何?全联邦的通缉令很快就会下达,他又不是南宫蝠、林雪痕这一类的人物,怎么可能活得下来。若是刚才就束手就擒,案子也只是在在查,他短时间内不会直接被当成罪犯,你这样一出手,他就成了畏罪潜逃,便直接成了联邦通缉犯,你未必是在帮他,而且你这样做难道不也是在证明,其实指证就是正确的么?
你说凡事都有个度,可是这件事情上,是你错了,联邦政府没有错。先帝的光辉你还能挥霍多久?圣上的怒眉,你决定要碰几次?”
贺成节说得很长,话语里弯弯道道,很这片山野的山体坐落一样复杂,也和他很久没有被问题难到过,而今天终于再次感到了沉乱的心境一样。
他说了这么多,周咏没有回答,只是很是疲惫地转身走往山腰,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如同一个已经过了中年,正在慢慢地等待步入晚年的普通老男人,下山回往给他安排暂时修养的营帐。
袁菲看着寒续消失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孩子,活下来。”
心中默默地想着,迈开脚步,跟在了周咏的后面。
凡事都有个度,无论是面对陛下,还是面对他们必须要扛起担子的虚门,他们可以为情义而奋不顾身,可是他们必须顾及到他们身后的虚门,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学生,而做出太大的牺牲。
作为老师,这已经是他们可以做到的极限。
接下来所希望的,便只有靠寒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