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忘记了道别么?”寒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仍然挠着自己的头,“走得匆忙,忘记道别了。”
“我说了我来劝你,他们不想你死,我可以做到这一点,所以他们让我过来了。”寒续话音刚落,本以为可能还会保持一段时间的沉默,就被白琉衣清冷的声音打破。
她说话和以前柔柔慢慢,只是声音略微有些轻颤。
寒续愣了愣,旋即微笑了起来。
“没来得及跟你说实话,其实影飞羽提交的那段视频,是真的,我虽然狡辩了,但是那个视频的确是真的,本来想着先否认,然后找机会再改变局面,但是现在什么局面都已经定了,那个视频迟早会被确认,我也迟早都会死。”
寒续埋下了脑袋,空闲的右手胡乱地整理着自己这身还没有褪下的军装,有些尴尬,有些局促,“所以放弃还是不放弃抵抗,我都难逃一死的,是神玄帝要我死,周校长和袁老师都没办法救我的,所以现在的活还是死,也没多大意义。”
这段话很伤感,也没有去认真地整理语言,可是寒续说得很平静,很认真。
从小到大,他看过了无数生死,他经历了无所生死,从美好到幻灭,从在万渝城重新拥有一切,又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将一切都毁灭,到现在自己沦落成这个样子,也都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他没什么好后悔的,人有自己的活法,他选择了这条路,便要走下去,便要做好承担一切的风险。
只是……觉得舍不得。
“我已经很赚了,没关系的,我这辈子杀了这么多人,早就不亏了,而且连鬼巫都死在了我手里,神玄帝也因为我过得也不愉快,我的仇也都已经报了,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想到凌风神纹还没有完成,断元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去彻底见你制造出来,这些算是一点点吧。”
寒续咧开嘴天真地笑了笑,和这晨风一样轻缓地说道:“嗯,你没说错,你确实可以劝我放弃抵抗,我也会尊重你的意思,但是现在我想拒绝你,因为横竖都是一死,我宁可自己站着死,也不要死在他们囚禁下。”
白琉衣看着寒续不自觉有些湿润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也开始慢慢泛红,声音也都慢慢哽咽了起来,“你说了好多个死……”
寒续心里的所有防线,在看到她眼中这丝慢慢沁出的微红色之后,立刻一溃千里,一塌糊涂。
“你不要红眼睛……我也不想说,可是我想跟你说实话,我一直不想骗你,我也一直没骗过你,从认识你到现在,一直都是。”寒续眼睛里的湿润越来越多,他心里有些生气,因为一直这么坚强,这么强大的自己,这些年来怎么老是没出息地掉眼泪……
寒续低头偷偷擦去眼泪,微生微气的说道:“其实认识你这一年多来,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来着,因为是我杀了他,杀了你最亲的亲人,我其实很懂这种痛,因为我也是因为依靠着这种痛才长大成人的,我没法释怀的事情,却让你释怀,我很过分。而且一年多来很多事情其实你没必要去承担,但是你都一直帮着我……”
“我知道,一开始是因为他的关系,我是他选中的学生,我身上有他的痕迹,我还会他最强的武学,但是这些都不足以你付出这么多,所以其实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跟你说谢谢的。”
“哈哈,好像说得有点多了,有点不受控制了。”寒续抬起头来,眼睛里面的泪花已经完全不见了,对她微笑着说道:“你回去吧,千万不要做傻事,跟我撇清关系,还要告诉眸眸千万不要做傻事,我最担心的就是他,还有之前跟你说的,帮我完成的一些小愿望,如果可以希望你帮我做到。”
“看吧,这就是我的态度。”寒续又挠挠头,看向窗外的她的时候,才看到她的眼睛已经全红,还有几滴眼泪在慢慢地流淌。
他从来没看到过她这个样子,从来没想过,她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好让人心疼。
寒续心疼,却又想故作镇定地打笑道:“仙花,别哭了,你哭的样子不好看了。”
很多话平常不会说,可是在死亡面前,以往的那些心理阻碍,就全然无复存在,而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完全沙哑了下来。
而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越是强装淡然,说得越多,就装得越不像。
这些平常而平淡的话,在这个时候格外地柔软,莲子中的皇唐欢闭着双目,想到了一直平淡如水,对自己表达爱意的时候,也温温柔柔,把持着稍远距离的械圣陈梦雨,忍不住,泪流满面。
“琉衣,最后帮我个忙好么。”寒续保持着笑容,摸出口袋中这颗透明,但是此刻除此以外看不出多余异常的莲子,放到了一个多余的玄卡匣子里,摇下车窗,递给了白琉衣。
“本来还想着该用什么办法的,既然你出现了那就好办了,把这个带到神风联邦。”寒续尽可能微笑着,表现自己的坚强。
白琉衣低头看着黑色的匣子,没有说话。
温热的眼泪贴着脸颊滑到鬓角,然后滴落到地,在满是混着黑矿的沙泥地面留下心碎的圆痕。
她红着眼,回望着寒续的眼睛,哽咽着声音道:“不。”
“你的解释,我不满意。”
“你有遗憾,我也有。”
说完,她在寒续的茫然和慌乱中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一张她所擅长的音属性玄卡悬浮在了她的面前,帮她把她的声音,扩散到场间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是白帝的女儿,我今天,要带他走。”
清冷的话音随着急转直下的画风拍入人耳,场间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后面色骇然巨变。
寒续的脸也僵硬着,望着她留给自己的后背。
知道她很孤独,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她居然会这么孤独。
寒续的眼睛不禁跟着红了,沙哑道:“你做什么啊?”
白琉衣倔强地微微撅着嘴,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半滴眼泪,浑然没有意识到寒续这句话只是感叹她傻,而是解释道:
“他们都怕我父亲。”
“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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