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单点头,道:“您说得有道理,现在的局面,人类自己难辞其咎。我们要是不争斗,不辜负两位祖帝的努力,世界也不会有危机。”
唐欢笑了起来,看着头顶上方正在反复冲撞巫术护罩壁的一头巨大的六翼海雕,脸上的笑容又慢慢地消散,道:“所有的事情,都怪人类自己,咎由自取。”
两人不再言语,沉默地看着唐国宗的坟墓,背后就是伏魔尊兽不断逼拢岛屿的身影,他们凝望坟墓没能看到唐国宗,而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躺在这里,在怪兽口中尸骨无存的画面。
……
寒续蹲在洞口,身形有些颓靡。
他是个很乐观的人,即便是联邦大军包围他,即便是全联邦都在追杀他,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就算被关押在装甲车车中接受酷刑的那段日子,也都没有放弃过修行和逃生的预谋。
可是现在的他没做别的事情,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把怀里一直贴身携带,小心装好,甚至都没让海水和雨水去沾染半分的一张宣纸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在手心。
这是一幅画,一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他躲过漫长枯燥和思念岁月的画。画上面画的是夕阳下的白琉衣和雪犬歪歪。
他想到了那天夜晚,在木屋中,那是他这一生渡过最美好的一个夜晚,那个夜里,某个女孩变成了女人,某个男孩变成了男人。那天漫天星辰,林深风轻,窗户旁的暧昧星光下,他领略到了世上最美的风情,沾染了九天坠下的甘霖,说出了想用一辈子去践行的承诺,也从那个安安静静的傻女孩包里,拿到了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寒续脸上带上了笑容,几分憨态几分痴。
还在万渝城念也校的时候,偶尔闲着上上网,他在网上看到过有人回答,什么是喜欢,网友说,喜欢就是当我看到一棵奇怪的书,第一反应是拍下来分享给你(注)。他不喜欢拍照,白琉衣也不会用手机,但是这种感觉,这种细节,就是对喜欢最细致的一次描绘。
白琉衣,我喜欢你。
我好想在给你说一次我喜欢你。
我好想再给你说一万次我喜欢你。
我好想再给你说无数次我喜欢你。
现在我快死了,白琉衣,我这次是真的快死了,快死的时候我脑子里浮现的不是自己没有报完的仇,不是小时候做过的中二的梦,是你。
你现在在哪里?你到哪里去了?你现在毒是不是痊愈了?我好想你,你呢?你有没有想我?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承诺已经无法完成;我对不起你,因为我的关系牵连了你,都没有勇气去找你;我对不起你,我就连见你一面,都不再能做到……
原本在笑着的寒续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模糊了,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他满是汗和泥的脸颊滴答在了画上,他连忙用手将其擦干,唯恐自己脏兮兮的眼泪把她送给自己的整个世界最精美的礼物破坏,然而画上还是留下了一个污黄的痕迹。
寒续将画重新折好,放回怀中。
面对兽皇,面对铺天盖地的怪兽,面对圣境的伏魔尊兽,寒续再天才,也不可能能够逆天改命,将人类历史改写,这种无力感,让他身心俱疲。
……
……
“我想试一试。”李烯涯缓缓睁开双目,看着这柄在黑漆漆的山洞中,仍然闪烁着浅淡光芒的剑身,主动请缨。
要说这里谁还能战斗,李烯涯就是唯一一人。
“我状态不好,但是还有力量,既然都是死路一条,我更想搏一搏。”
然而南宫蝠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否决了他的想法。
“全胜的你和林雪痕联手都打不过伏魔尊兽,别说现在的你,你也不是武师,剑给你,你还是伤不了它,更别说还有兽皇还有不计其数的怪兽。”南宫蝠也睁开了双目,他的眼神已经比刚才更加黯淡,死亡在慢慢地渗透入他灵魂深处。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总要试试,我杀出重围,带你们离开这里,你们还有被治愈的机会。”
李烯涯艰难地撑起了身体,正准备往前走出,南宫蝠的话音却让他身形僵硬在了原地。
南宫蝠凝望着剑身,轻轻缓和下自己早已经无法畅通的呼吸,缓声道:“你让他们进来,我有点事情要商量。”
李烯涯困惑而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无法理解,从来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南宫蝠,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独来独往的他,现在居然会主动与人商量什么?
李烯涯没有拒绝,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走出洞窟看着坐在洞口,还在在不远处坟堆那里静默伫立的三道身影,传递出南宫蝠的意思:“各位,南宫有话想说。”
唐欢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距离岛屿已经近在咫尺的伏魔尊兽,只是略微的犹豫之后,还是率先走向了洞窟。随着她的进入,万年俱灭的万花红还有扁单,仍然在这死亡来临前的最后时刻里遵守着臣子的本分,沉沉默地跟在了她身后。
寒续擦干自己眼角的眼泪,也随之进入了山洞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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