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源坐的是趟慢车,从淮安府到沪上足足要八个小时,好在是非常人性化的夕发朝至,而且买的又是卧铺票,整个路途倒不算难过,睡一觉就到了十里洋场、淌金流银的沪上。
对于江水源一个人到沪上参加比赛,老爸江友直心里其实挺矛盾的。如此重要的赛事,他当然希望儿子能参加,可让儿子一个人跑到上海参赛,他又觉得不太放心。可不放心又能怎样?现在中考在即,陈芳仪住在医院又需要人照顾,他还能丢下不管,专门陪儿子到沪上参加比赛?
江水源似乎早就知道老爸的难处,把打印好的几页攻略平放在他面前:“老爸您就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到了沪上怎么吃喝玩乐全都在这张纸上。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手机么?”
“好吧,”江友直只好相信儿子的能力,“不过记住,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没有了老妈的叮咛和牵挂,行李箱明显比上次去南京时轻便许多。江水源拖着轻便的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了火车站。望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流,听着南腔北调的方音,他有片刻的迷茫。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轻巧地避开揽客的出租车司机,来到公交站台,搭车前往预定好的宾馆。
在宾馆稍事洗漱,吃完早餐,他又搭公交车来到《耕耘》杂志社,也就是卖萌杯新概念作文大赛组委会所在地,办理复试登记报名手续。
此前江水源曾大致了解过,平均每年投稿报名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在5万人次以上,能够有幸参加复赛的不过200多人。在这两百多人中,应届高三及高二学生(A组)要占到七成,高一以及初中学生(B组)、除中学生以外的30岁以下的青年人(C组)各占一成半。若论获一等奖的比例,B、C两组恐怕还要更低。
虽然参加复赛的只有两百多人,但加上陪考的家长,人数就要在五百开外。不少人是全家上阵,大包小包好似移民,将《耕耘》杂志社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江水源挤了半天才勉强进了院子,发现里面也摆起了一字长龙,估计没有个把钟头轮不到自己。他也不着急,拿出那本《复分析:可视化方法》开始和柯西-黎曼方程较劲儿。
才看了不到五分钟,江水源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下意识转过身,便发现身后有个戴眼镜、个头不高、皮肤偏黑的女孩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女孩似乎被他突然转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问道:“你、你也是来参加复赛的吧?”
“……”这问题问得!不是来参加复试,谁傻呵呵站在大太阳底下排队挨晒?不过江水源还是友善地笑了笑:“嗯,B组的。你呢?”
“我是A组的,”女孩语气稍作停顿,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岳文静,楚南澧州人,现在上高二。你是哪里人?听你口音像是北方的,该不会是齐鲁或中原的吧?”
“都不是,我就是本省人,不过是江北淮安府的,应该算半个北方人吧?”
“那你初赛时写的是什么?”
“两首小诗,加起来都不到十行。本来是写着玩的,不知怎么就投了稿,结果还进了复试,感觉自己手气旺得可以买彩票!”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嘛!就是这种无意间写出来的东西,读起来才会让人感觉轻松愉快。说实话,我去年高一的时候也曾投过稿,不过文笔太烂,就是女主人公一哭就珍珠滑落、一笑就倾国倾城,男主人公动不动就45度仰头忧郁地看着天空的那种,而且……反正矫揉造作,幼稚得要命!现在回过头来看看,自己都想扇自己大耳光,所以也就毫无悬念地落选了。”
“你这也算是穷则变、变则通吧?个人感觉小说应该比诗歌难写,诗歌一般就百八十个字,再闭着眼睛分行就行。写得晦涩难懂、不知所云,别人还以为你有风格呢!写小说不行,不仅要字通句顺,而且还得有情节,能吸引人。写得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才不是!诗歌才更难写,好么?小说嘛,看几本青春文学杂志,躲在家里向壁虚构就行了,无非就是成长啊、早恋啊、友情啊什么的,脑洞开得越大,写起来就越顺手。可诗歌不是胡编乱造就行的,必须要有好的灵感,还要有洗练的语言,有机组合起来才能构成一首诗。我也曾尝试写过几首,满篇都是形容词和比喻句,就好像把抒情散文拆开了一样,简直不堪入目!”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分行时要闭着眼睛,像你这样瞪大眼睛苦思冥想是决计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