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要报仇!
片刻后,他跌跌撞撞出了门,越过墙头,纵掠而去。
“客官!?”女人听到动静,披衣而起,赶到孩子床前用力摇了摇:“铁蛋铁蛋,醒醒!”
孩子揉了揉眼睛:“娘,怎么了?”
女人舒了口气,又发现床头放着一包银子,心道:“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不过倒是比村里那些老光棍小无赖看起来顺眼多了。”
乌桓漫天野地中狂奔,发出受伤野兽般的狂嚎。
明月如霜,秋风似刀,不辨路径,一味向北。
“李青山,来吧!来吧!来做个了断吧!”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来到北平城下,这传说中的魔窟,顺着人流来到城中,却见满城缟素,哭声不绝,心中更添凄凉。难道是城中闹了瘟疫?那魔头违逆天意,你们这些无知愚民,竟敢留在这里追随他,可算是报应了!
然而街上人流涌动,又不像是闹了瘟疫,且都向一个方向汇聚。
拉出一个行人:“这么多人是要到哪里去?是谁家要出殡。”
“唉,伏苦大师要圆寂了,我们都是去给他送行的!”
“难道是普渡寺的伏苦方丈!”
乌桓讶然,这位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已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后来突然投效了天下会,整个武林一片哗然、不能置信。有的认为他是忍辱负重,准备刺杀李青山。有的则认为他是为了保全满寺僧众的性命,不得已而为之。
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贪生怕死之辈。后来天下会一直没有挥兵南下,据说与他的劝谏有很大关系,仍在武林中享有极高的名望。
“唉,没想到最终还是死在这魔窟中!”
来不及感叹许多,他感觉自己离复仇已经越来越近了!
……
佛堂寂寂,老僧独坐,一盏孤灯。
成追坏空,生死有命,若不能渡劫飞升,便有大限来时。
他破碎虚空的机会本就不大,更何况他这些年来几乎没有时间练功。
若说少年堂是天下会的希望所在,那么普度堂便是最后的保障,专门负责救济收容孤寡残障。这十六年来,几乎年年都有大灾,纵然抗灾得力,仍留下许多孤儿,全由普度堂收容照料,他身为普渡堂主,便是这些孩子的衣食父母。
而天下会的财源有限,还要修桥铺路、建堤筑坝,最多只能保这些人不至于冻饿而死,他为了孩子碗里能有一口好饭,身上能有一件新衣,只能四处奔波化缘。
他这位昔日的化外高人,再也无法安坐山上佛堂,只得进入寻常百姓家,有时还得靠做法事赚钱,多的时候连做十几场法事,全凭一股真气支撑。
这十几年下来,他在北境声望仅在李青山之下,甚至比顾雁影还要高,直如万家生佛。
此时此刻,这满城哭声便是证明。
一夜时间,后事终于交代清楚,不至于在他圆寂后有太大的疏漏,他终于可以静一静,回想一下自己这一生。
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反省过了,忙碌的莫说是恶念了,几乎连善念都抛诸脑后。不由回想起二十年前,中境大旱,饿殍千里,他率领僧众在佛前诵经祈福,三日三夜,不眠不休。
而与这些年过的日子相比,那简直是一种安闲的享受。
他现在连那时候诵的经文都快忘光了,不禁微微苦笑,我这样还算是和尚吗?
丹田中的真气开始溃散,脸色衰败黯淡,眸中却忽然透出空明的光,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清醒,忽然间意识到,我那时候,恐怕是被魔障了。
但回想这些年的种种,竟无一丝悔恨,反倒有一种温暖盈满胸怀,像是在胸口点亮了一盏灯,有了一个交代。
“侠王爷,你到底是善,还是恶呢?”
阳光照入,晨钟响起,孤灯熄灭,
“师傅圆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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