爀岚走了很久后,九嶷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心口上的血洞仍在不停流血,他却好似察觉不到一般,没有动用一丝法力愈伤。
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一人走到九嶷身后站定,深施一礼后,颤声开口:“大人,回殿吧。”他看着九嶷身上的血迹,声音里带了几缕悲意:“大人,求您回殿疗伤吧。”
九嶷终于动了,他有些艰难的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柏凝,勉强笑了一下:“叫你担心了。走吧,回殿。”
说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缓缓俯身,伸手去拾落在他脚边的一物。柏凝反应很快,冲过去扶住了九嶷,眼中有泪,带着哭腔说道:“大人,让我来吧,您别再牵动伤口了。”
说着,他俯下身自血泊里捡起那柄墨色的长剑,用衣袖细细擦拭干净,郑重的将它捧在手里,看着九嶷道:“大人,我替您奉剑。”言罢他刻意落后几步,站到九嶷身后,微微垂首,神色恭敬,等着九嶷先行。
他自小就十分懂事,做事一板一眼,从不行差踏错。九嶷数次让他不必这般拘束,他只笑着不肯听,照旧谨小慎微,循规蹈矩,九嶷也拿他无法,只得随他去。
今日也一样。九嶷见他这般作态,无奈一笑,只得先行。行不到两步,他忽然咳了起来,只听得身后的柏凝紧走几步靠了过来,他正欲摆手安慰他自己无碍,心口却忽然一凉。
九嶷低下头看着刺透他身体的那柄剑,并不觉得痛,只有些困惑的想着,为什么。
柏凝握剑的手十分平稳,没有一丝颤抖。他平静的看着九嶷,开口道:“大人,您是不是想问,为什么。”
他极为缓慢的将剑自九嶷身上旋转着抽了出来,走到九嶷面前与他对视,神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笑意:“而我只想问,大人,您为什么要活着呢?”
“您和轩辕大人同为创世祖神,可却从无大志,甘心缩在青丘这一小块地方,没有一丝争夺天下的雄心,您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明明恋慕离焱大人,却耗了那么多年也没有说出口。花了一万年时间铸了一柄剑,却连当面送给她都不敢。就连她死的时候,你都没有勇气去见她最后一面,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你这般可悲可笑的人,居然还是天狐族的祖神,寰宇内唯一一个拥有九尾的天狐。”
他神色愈发平静,看着九嶷,轻声问道:“凭什么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血色的法阵自他脚下的地上骤然浮出,在地上缓缓移动,一直移到九嶷身前,沿着他的脚缓缓爬到他身上,紧紧勒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九嶷微微垂首,任由那法阵将他禁锢,什么都没有做。
天穹上骤然落下九道雷霆,狠狠劈在九嶷身上,劈的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雷霆每落下一道,那血阵便向九嶷身体里渗入一分,九道雷霆劈过,那道血阵直接嵌入了九嶷的血肉里,消失不见。
随着血阵的消失,一道极粗的血线自九嶷心口出现,笔直连向柏凝的身体。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变冷,体内的法力不受控制的向外奔涌而出。他看着眼前的柏凝在原地化出天狐身,看着他从原本的七尾,一点一点变成九尾。
看到这里,他终于开口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九嶷浑身是血,全身上下除了一双紫色的眸子外,没有一处不是红色。可他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变化,鲜血横流的脸上除了困惑,还是困惑。
柏凝看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怒吼:“你还在装模作样!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装出一副大方的模样给谁看!你此刻明明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那就痛痛快快的骂出来啊!都死到临头了,还要叫我恶心!”
九嶷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竟是笑了起来:“柏凝,你从来都比我会说话。”
“你说我可悲可笑,说的那么好,我都忍不住想夸你。”
他笑了一会,神色恢复平静,看着柏凝的眼睛,轻声说道:“可是,那都不是你向我动手的理由。”
“你唯一想要的,只不过是我的力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