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攻成都战役打响,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
成都城在炮火中动荡摇晃,洪承畴伫立在城楼上,面色铁青,咬牙道:“我不能投降,只能战死,绝对不能活着落在崇祯手里!”
洪承畴抱着必死的决心,指挥着三万士兵与明军死磕。要说他英勇无惧,那是大错特错,之所以奋死抵抗,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崇祯十五年,松锦之战明军大败,洪承畴被清军俘虏。经过满清朝廷的多次劝降,他投靠了皇太极。
当时前线传回来消息,说洪承畴兵败后身死殉国了。崇祯皇帝当即为洪承畴追赠了无上的荣誉,且亲自祭奠,为之洒泪。
后来无情的事实表明,洪承畴并没有殉国,而是当了汉奸。
可以这么说,如果这个世上谁伤害崇祯最深,非洪承畴莫属!
正因为如此,洪承畴不敢想象自己落在崇祯手里的情形。这两年以来,崇祯杀了许多大汉奸,每每听闻类似的事情,他就寝食难安噩梦连连。
李存明自然清楚洪承畴的心思,倒也不心急,对李定国道:“慢慢耗下去吧,晚些攻破成都城也好,这样悬在洪承畴头顶的利剑落不下去,他就会饱受折磨。大汉奸受到折磨,朕比过年还要高兴痛快!”
话虽如此说,明军还是在李定国、齐大壮的指挥下,连续作战,进攻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营外炮声隆隆,人喊马嘶。夏完淳却呆坐在椅子上,木然地看着眼前的卦象,一动不动。
陈圆圆走进营帐里,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我说小夏大人,你要是没事做,陪我去照顾伤员,好不好?这一战太惨烈了,我军受伤的士兵很多……哎呀,你怎么了?”
夏完淳被陈圆圆的尖叫声惊醒,木讷道:“你说什么?”
“你流鼻血啦!天哪,太吓人了!”
夏完淳鼻子里的血像泉水一样往外涌,染红了下巴、脖子,又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他后知后觉,伸手抹了一把血迹,看了一眼便昏死过去。
陈圆圆急忙去告知李存明,又去找来军医。
军医给夏完淳止住鼻血,把了脉,道:“不碍事的,用脑过度,心思郁结而已,好生休息便没有大碍。”
想了想,补充一句道:“陛下,小夏大人或许有什么心事,得好好开导。”
“朕知道了。”李存明颔首。
等夏完淳醒了,好言安慰几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跟朕说实话!”
“陛下,要有大祸发生了!”
“什么?”
“陛下,自从臣在昆明卜了老树开花的卦象之后,臣一直心绪不宁。后来鞑子内讧,范老大人杀身成仁,原以为卦象应验了。可臣今日心血来潮重新卜了一卦,卦象仍旧表明陛下要折损一个肱股之臣,这说明灾祸要应在别的人身上!”
李存明皱起了眉头,也不知该不该相信。
……
开封城,原周王王宫。
周遇吉收复开封之后,清理了城中的泥沙,周王府保存下来了几处殿宇。王宫已不复当年气象,破败不堪,遗址上杂草丛生,狐兔出没。
后来太子朱慈烺奉旨来军中历练,周遇吉便派士兵修葺残存的殿宇,置办了家具,充当太子的行宫。
朱慈烺来到开封之后,一开始也觉得有趣自在,时常去军营里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也到城里体察民情。
渐渐的懈怠慵懒了,他只接见刘宗周、黄宗羲、顾炎武等读书人,坐而论道,对军务不再感兴趣。
随着年岁的增长,朱慈烺身上显露出了老朱家子孙的阴郁、固执、孤僻,以及神经质的特点,他变得喜怒无常。
又怨恨父皇不理解他,狠心赶他离开南京城,怀着怨气和不满,日渐消沉。
刘宗周和周遇吉曾经劝过几次,朱慈烺表面上虚心接受劝谏和批评,可转过身,依然郁郁寡欢颓靡不振。
直到有一天,侍女青鸾爬上了朱慈烺的床榻,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他才觉得自己又活了回来,焕发出生机。
朱慈烺经历了男女之事,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整天躲在宫殿里,与青鸾翻云覆雨共赴巫山。
这一天,二人一番缠绵缱绻之后,相拥着躺在床上。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春意盎然,朱慈烺觉得再无他求了。
“好姐姐,我只有你一个人了,此生再也离不开你啦!”朱慈烺脑袋靠在青鸾胸口摩挲,情真意切道。
青鸾媚笑道:“殿下说哪里的话来,您以后是一国之君,全天下都是您的,怎么会只有奴婢一人呢?以后您还有三宫六院的妃子,无数的宫女,奴家那时候恐怕不知身在何处了。”
“不,我只要你!”朱慈烺叫道。
他抬起头,泪珠就要滚落出来,幽幽怨怨道:“如果当皇帝意味着要失去姐姐,不当也罢!”
“殿下,切莫这样说!”青鸾伸出玉手捂住朱慈烺的嘴巴。
朱慈烺抓住她的纤纤玉手,亲吻了一口,道:“好姐姐,你听我说一说心里话吧。生长在帝王之家,有什么好的呢?自打我记事以来,父皇整日忙碌国事,母后也为了宫中捉襟见肘的用度焦头烂额,何曾关心过我?皇宫,不过是一个冷冰冰的等级森严的家。”
“纵然如此,我还是想着为父皇母后分担忧虑,拼命读圣贤书,学习治国理政的道理。我想当尧舜之君,当百姓称颂的明君。”
“朝廷南迁,父皇派我到南京监国,我毫无怨言承担起了重任。可后来,后来父皇未曾夸赞过我半句,反倒说我做错了许多事情。我闹不明白,我恪守儒家教诲遵行圣人教导行事,怎么就做错了呢?到底错在了哪里?”
“我终于忤逆了父皇,被驱逐到了开封。离开南京城那一天,父皇母后没有来为我送行,弟弟妹妹也不见踪影,我觉得自己被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