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清晨,李淏在府邸打理花圃。
百花争妍,姹紫嫣红。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李淏手握一把小小的铁铲,蹲在一株花树下松土。他整个人放空了,手上动作不断,脑袋里却一片茫然。
“大君,金尚宪老先生和麟坪大君来了。”府中下人前来汇报。
李淏从出神发呆的状态里惊醒过来,扔了铁铲,起身一边擦着手,一边飞快往书房跑:“请他们来书房相见。”
不多时,金尚宪和麟坪大君李步入书房,在门口脱了鞋子,盘腿坐在软垫上。
等下人奉了茶,退出去紧闭房门,李淏这才笑道:“老先生,看到你身体硬朗精神奕奕,我又是钦佩又是羡慕。请问先生可有什么秘而不传的养身之术?”
金尚宪喝了一口茶,道:“无非修身养性而已!人生七十古来稀,老朽七十有余,年近八十,活够啦。夫子曰,老而不死是为贼,老朽就是个贼人哪!”
“老先生何出此言?”
“国家风雨飘摇,朝中小人当道,百姓困苦贫穷,老朽却无能为力,枉活七十多岁,不是贼人又是什么?”
李叹道:“老先生这般说,倒把我们哥俩也骂进去了。但我不得不说,老先生骂得好,骂得痛快!”
李淏微微皱眉道:“昨夜收到老先生的拜帖,说今日前来府上相见。我知道老先生有话要说,咱们也别兜圈子了,反正这里没有外人,索性一吐为快吧。老先生,您可是听说了大明使团的事情,故而才来见我的?”
金尚宪看了李一眼,道:“没错,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原本老朽隐居泉林,打算不再过问世事了,却不想前日在蟹踰岭遇到一桩奇事。”
说着,将在蟹踰岭采药时遭遇猛兽袭击,又得壮士相救之事详细说了,并且毫无隐晦地把自己与壮士交谈的内容和盘托出。
“有此等奇事?”李淏吃了一惊,又问,“那个壮士到底有何来历,为什么手里有大明朝锦衣卫腰牌?”
李叫道:“事情再明白不过了,所谓的壮士,多半是使团成员。使团到昌德宫觐见,受到了冷遇,心有不甘,想找老先生出山帮忙。那壮士乔装打扮去拜访老先生,恰好救了他一命。”
“老朽也是这么想的,说来也是一番奇缘!”金尚宪点头道。
李淏谨慎道:“此事多有巧合之处,或许并不简单。更何况老先生久离朝堂,又如何帮助大明使团呢?”
“我和老先生反复琢磨推敲过了,与其说大明朝的人找的是老先生,不如说找的是你凤林大君!”李又叫了起来。
李淏、李,还有昭显世子,三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的母亲便是当今朝鲜王后。
李淏为人表面谨慎克制,内里自有一股刚烈之气。而李与李淏意气相投,但比起哥哥来,他城府不深,冲动而莽撞。
“找我?大明朝的人为什么要找我?”李淏问道。
李道:“我的哥哥哎,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父王病情日益加重,缠绵病榻不起,朝中权柄握在世子和左议政手里,而他们两人乃是亲清派,大明朝派来的使团没有完成和谈任务,自然需要咱们主战派从旁协助了。”
李淏面沉似水,端起茶杯,低头吹着茶沫子,一言不发。
金尚宪试探着道:“凤林大君,你平日里恪守臣道,很少公开议论朝政。但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们都清楚大君您一贯的主张,你痛恨满清鞑子,视丁卯年和丙子年两次胡乱为国之耻辱。如今大明皇帝派来了使团,正是我辈有所作为的时候,您难道不想抓住机会吗?”
“什么机会?”李淏抬了抬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