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汪耸耸肩:“冯总,我看其实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他们对小郭记者感兴趣,小郭记者跟他们走得越近,我们得到的有价值的线索就越多。”
冯琦一瞪眼:“出危险怎么办?”
老汪无奈地望着自己的上司,他总觉得冯琦对郭阳的关心似乎超过了正常的关心,不过他旋即想起郭阳同时还是冯家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也就觉得正常了。
郭阳对冯琦一口一个姐的亲亲热热喊着,冯琦担心他的安危也在情理之中了。
理是这个理,但老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郭阳和光头壮汉进了那家全羊馆,要了一盆羊汤和一盘羊杂,又要了两瓶二锅头,两个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开始畅饮。光头壮汉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放浪形骸,开始调戏起全羊馆丰满的老板娘来。
但老板娘显然敢怒不敢言。
她们两口子在火车站这边讨生活,开一家小饭馆殊为不易,岂敢得罪光头壮汉这些地头蛇。所以被光头壮汉在口头上调戏两句,甚至是手脚上被明里暗里摸下臀部沾点便宜,她是强打笑脸相迎。
郭阳冷眼旁观,就知道这家店的老板跟光头壮汉这些人很熟,未必是团伙的成员,但一定是被行乞团伙间接控制的外围之一。
郭阳喝到三成就开始装醉不胜酒力。
他伏在桌子上,昏睡不起。
光头壮汉眼眸中掠过一丝嘲讽,他向老板娘使了一个眼色。
郭阳趴在桌上装醉,他明显感觉到来了两个人,动作粗野地一左一右地架起他,然后不顾他迷迷糊糊的满口胡柴,拖着他的身子就往外走。
被带走的过程中,郭阳微微睁开眼睛,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但刚出了饭馆的门,他就被蒙上了黑色的头套。郭阳吃了一惊,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半途而废其实也不成了。
郭阳决定静观其变,不能自乱阵脚。
郭阳被光头壮汉带上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轿车开动,飞快驰向未知的方向。但郭阳明显感觉到车驾驶的轨迹是在绕来绕去,所以尽管轿车行驶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郭阳却判定目标方向其实并没有真正离开火车站一带。
轿车骤然停下,发出戛然的刺耳刹车声。
郭阳心神宁静,既来之则安之,也没什么好怕的。
郭阳听见车门被打开,光头壮汉的声音传来:“把他带到楼上去!”
郭阳继续装醉昏睡不醒的样子。
还是两个人上来一边一个架着郭阳,进了楼。而进了楼之后,郭阳头上的面罩才被取下,郭阳迷瞪着醉眼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若有若无的酒话,实际上他眼角的余光早就将此地的环境扫了一遍。
这竟然是一间公司的开放式办公区域。
几张办公桌,办公桌后有几个工作人员。而正当中的位置,还有很醒目的公司logo:天诚商贸公司。
郭阳心里更加镇静自若。这一切与郭阳预想中的几乎没有差异,龙哥果然采取的是公司化的运营和黑帮式的管理,这家公司肯定还有其他的对外业务。
但郭阳穷尽一切记忆搜索,都没有从广袤如海的信息中找到对于这家企业的印象,哪怕是枝节碎片。说明这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小公司。
两个大汉架着郭阳穿过悠长的走廊,上了楼梯,直奔二楼。二楼的拐角处,龙哥身穿传统衫袍站在那里,目光凝沉投射在耷拉着脑袋的郭阳身上。
他摆了摆手,威严无比地吩咐道:“给他开个单间——”
两个架着郭阳的壮汉恭谨应是,继续架着郭阳往前走。前面是一道铁质栅栏门,将二楼的走廊生生分割为两个天地,郭阳心头一凛。但到了这个份上,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机会了。
其中一名壮汉去开锁打开了栅栏门。
两人架着郭阳刚要进去,突然听身后的龙哥淡然道:“让梅梅去照顾他吧!”
两个壮汉大吃一惊。
梅梅是何许人,他们自然很清楚,可龙哥竟然要让梅梅去照顾郭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老大为什么这么重视他?
以这两名马仔的层次,自然不会懂得,龙哥这不是看重,而是一种拉拢和引诱。
因为特殊的见不得光的“经营性质”,天诚商贸公司的员工说白了就是龙哥的马仔,为了隐蔽和躲避警方的打击,他不可能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正因为手下多得是这种彪悍马仔,打架斗殴没有问题,文差事就不行了,他们缺乏一个识文断字能不折不扣协助龙哥打理公司事务的助手。
所以龙哥看中了郭阳。
或者说试图控制和笼络住郭阳为他所用。
……
两名壮汉将郭阳带进了二楼深处最里面的靠南的一间房,然后将他安顿在席梦思床上就悄然退了出去,郭阳没有立即起床,而是继续躺在那里装醉,因为他拿不准这间房里有没有装监控系统,而龙哥又是不是正在暗处窥探他的反应。
大概又躺在床上装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郭阳这才试探着缓缓起身,睁开眼打量着房间的情况。
这是一间完全按照酒店标准间风格来装修的居室,洗漱卫生间都在室内。床头左侧靠窗的位置,摆着两个小沙发。
郭阳游目四顾,仔细观察着,并没有发现有隐藏或者安装的监控录像。这个年月的视频监控技术还不像后来那么先进,如果真的有,其实有心人不难发现。
郭阳的第一个动作是去拧了拧门,发现门被从外锁死了。
他没有慌乱,又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双层的窗户外有结结实实的铁条防护网,也不知道是防盗还是防止室内人逃出去。
郭阳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窗外。
傍晚的夜幕,纵横交错的路灯网下,借着灯光视野所及,全是密密麻麻明黄色的四层小楼,楼梯上粉刷着斑驳的铁路路徽图像,一栋紧挨着一栋,而继续往南处,正是链接省城与东部沿海城市的密密麻麻的铁道路轨中枢调峰站,郭阳嘴角轻抿,知道这应该是火车站南部的铁路职工生活区了。
这是一大片占地极广的建设于建国初期的铁路民居,此地生活着至少有近十万的铁路职工和家属。龙哥把自己的老巢和窝点安在此处,隐蔽性很强,很难被外界和警方察觉。
好狡猾的龙哥!
铁路生活区是本市最大的居民生活区,因为铁路的特殊性质,这片生活区其实独立于本市的社会管理系统,由铁路自己管理。这是治安防控的一个盲点地带。
这里面,藏污纳垢鱼龙混杂。
郭阳记得前世在铁路生活区整体改造的时候,他曾经来采访过,根据当时的情况,警方竟然从这块区域挖掘清理出一百多起大小不一的刑事案件来,甚至在铁路生活区最大的配电室底下,还挖出一具无法查明来历的女尸来,当时轰动一时。
而且,卖狗皮膏药的、走江湖卖艺的、看相算命的、****的……各种各样下九流的行当都隐藏在这片区域,来这里租房的流动人口几乎占了现在全市流动人口的一半。
各种违章建筑、各种违法案件、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每天都在这里发生。如果不是十年后铁路和地方政府达成协议,对这片区域进行联合的整体拆迁改造和商业开发,很多秘密都无法暴露出来。
龙哥莫非是铁路职工子弟?
郭阳心头浮起一抹猜疑。这种可能性应该是存在的,但也不一定。当然,从种种的迹象来判断,龙哥团伙盘踞在此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这种窝点一直没有被警方发现和剿灭,除了说明龙哥团伙的组织严密之外,只能说明背后另有猫腻。
郭阳站在窗前沉吟了一阵,又回到了床上闭目养神。
既来之则安之,且看龙哥到底想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