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书率先转过身,不用他动手,罗桂年已经双手奉上一只崭新粉笔。
是学生对老师的尊敬还是阿谀奉承?
刘文书一笑置之。
只是在张憧憬也走上讲台之后,面色僵硬的老人给那位一败涂地的年轻讲师下达了一道不可违背师命。
“愣着干嘛!给我的对手递粉笔。”
从这一小小举动来看,张憧憬对这位老人有了一番重新认识,至少在这一刻,刘教授还是把他当一个对手来看待的,而不是单纯的作为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角逐。
罗桂年很不甘地再次递上一支崭新粉笔,嘴角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了冷笑和讥讽。
毕竟在他看来,别说是庆大,便是整个庆市能跟刘教授在文学素养和书法上一较高下的屈指可数。
张憧憬笑着接过来自手下败将的粉笔。
咱确实不是什么文坛大家,但自认在书法上还是得到过资深教师陈刚的赞赏的,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太过彻底。
那位不善于夸人的老教授转身面对黑板左边,率先开始奋笔疾书。
一首《满江红》。
从执笔到结束一气呵成,仅仅三十秒,笔法行云流水,笔锋尽显锐气去大气。
尤其是第一小段结束时的那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收笔之际,老人回头看了一眼,罗桂年和张憧憬,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个被他视为嫡传弟子的文艺女神。
劝告意味,尽在这寥寥几笔之间。
到了第二段,老教授的笔法峰回路转,似乎依稀能看见南宋时期那个一日奉十二金字牌的场景,十年之功,废于一旦。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老教授写完这段,眼角微微颤抖,似乎是身临其境。
老教授重重放下粉笔头,又重重吐出一口千百年的抑郁之气,抬头之际,依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僵尸脸。
“怎么还不动笔?”
老教授说话破天荒有那么一丁点的温柔。
张憧憬点了点头,这才面向属于他的那另外半面黑板,一时之间没有动笔。
读书人读文习字,练的就是那一股精气神。
寥寥九十四字,道尽老人满腔热血,囊括了小篆、魏碑、隶书、行书、草书、等等多种字体,驳杂却有章法,恍惚之间依稀能看到那种朝代更替的无力感。
刘文书合情合理的笔法以及情感之间的转变,不管外界如何说,至少在张憧憬这个刚筑基的小喽啰心里,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文学大家。
至于赏析什么的,张憧憬甚至已经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因为刘教授的那书写下来的一腔热血已经是最好的点评,张憧憬自认为做不出更好更热血的评价。
尽管很不愿意认输,但在情怀这一点上,阅历还不够的张憧憬同学不得不服气。
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师。
正在张憧憬提笔为难不知写什么之际,罗桂年讥笑道:“张憧憬,怎么还不动笔啊!是不是被老师的笔法惊艳到了?”
张憧憬呵呵一笑。
到不是对刘教授不服气,只是觉得这家伙压根没明白老教授的情怀。
笔法固然惊艳,但真正让张憧憬心服口服的是那份家国情怀。
这年头太和平了,导致年轻人都无法体会到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无奈之感。
虽然咱也没经历过那些战乱,但还是能从这些年来看过的诗词歌赋中字里行间体会到那么一丢丢。
不足为道,但绝对比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情敌要高出那么一点点境界。
刘教授都已经把《满江红》的情怀表达得这么淋漓尽致了,咱又该拿点什么出来比划呢?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老教授抒发的是家国情怀,那咱就抒发抒发自己的情怀好了,只要别输得太难看就行。
思来想去,张憧憬拿出了自己的得意之作《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动笔之际,老教授便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笔法?
怎么闻所未闻?
“哈哈哈……”
罗桂年看着那黑板右侧缭乱的字体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本来还觉得上次他写《凉州馆中与诸判官夜集》的时候字还不错,没曾想,这次竟然这么杂乱无章起来。
这家伙该不会是被老师的气势给吓破胆了吧!
不光是他,就连是台下的中文系以及其它系的学生都是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