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村不大,村口有狗,可能是年纪太老了,见有生人进村,居然慢悠悠站起来晃了晃尾巴,又原地卧倒不动了。
生人本来就打眼,车辆必然更甚,蔚池乔也没把车往里面开,就停在了村口的树林子里。
“冷不冷?”蔚池乔锁了车门问。
花旗打了个哈欠,粉底也盖不住颧骨两坨嫣红,伸个懒腰伸到一半又被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郊外的温度比市区里头还要更低一些。
远处已经能看见模糊巍峨的山廓,村子里正是该冒着炊烟的时分,静耳细听,能朦胧辨别出呜呜咽咽的吹弹声和哭嚎声。
蔚池乔是追着追踪器的定位来的。
花旗还是熊孩子本性不改,如何问就是不肯说自己是怎么找到熊杰,还往人身上偷塞了追踪器的。
等蔚池乔用手机查看的时候,只看到那屏幕上的小蓝点,一路闪烁着往屋村的方向而来。
他紧随其后,下车前还确认了一下,熊杰就在这里,没动。
花旗转头看看,把蔚池乔的滑雪帽往下拉拉系严实了,又把黑口罩往上拽拽,直到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才满意。
他自己反正改头换面了,倒是不太在意,拿假发套当帽子凑合,就是一双耳朵冻得通红。
蔚池乔用掌心扣着给他捂了捂,他嫌累赘,甩头说不用。
往村里走也没个路灯,只有个别屋舍院前亮着的灯泡隐约能照见路,蔚池乔按照追踪器的位置向前,越走越能听到各种杂音哀乐不绝于耳。
村中部一间大院子里,此时正在办丧事。
乡里乡亲的,人情比城市里头要浓。
此时差不多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帮衬,至少也是凑个热闹捧个人场。
月亮青里透着些褐色,亮的惨淡而扎眼。
院子外围秃树底下有几撮闲来无事的人,三五成群的正唠闲嗑。
旁边还停了两辆银色的半旧面包车,后车门整个敞着,里头满满的堆积着各种东西,有两个小伙子正在其中一辆车斗里抱了花圈和纸扎的花篮花车等物,交替着往院子里送。
蔚池乔没怎么经历过如此乡土的情景,正要往前走,叫花旗一旁拽住了袖子,自己猫着腰垫着脚做贼似的窜出去,从另一辆面包车后头小山似的衣服垛子里拽出两件脏旧的军大衣来,自己裹了一件,下摆几乎快要盖到脚踝,又抬头看蔚池乔挣巴着穿上一件,却跟箍在身上的形体衣似的紧巴。
蔚池乔低头看看自己,还真是人靠衣装,不过一件外套,就瞬间让他泯然于众生,在这环境里完全显不出突兀了。
“怎么样?”花旗笑着觑他。
“感觉智商不会高于六十。”蔚池乔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自己快要不能回弯的胳膊,又严肃的嘱咐,“一会儿进去,咱俩分开走,你就在院子门边上,机灵点,不管发生什么,赶紧撤,别傻乎乎的往上冲,小胳膊小细腿的帮不上忙还吃亏。”他顺手把车钥匙塞进花旗的兜里。
花旗点点头,把大衣领子立起来,盖住下颌一圈,缩着肩膀往里面去,让蔚池乔扽着领子甩在了自己身后。
院门里边还坐着个人,看起来是专门安排在这儿守着,防着房主家办丧事人多手杂,别顺手牵羊往外顺东西的。
蔚池乔只是瞧着智商降下来了,身高并没有。
那老头看他往里走,机警的竖直了肩膀,“你谁啊?”
蔚池乔弓着些腰,让自己的气质尽量显得更猥琐些,“叫来帮忙的。”说完又要往里走。
“诶!”老头急的站起来,薅住他的袖子不撒手,声音有渐大的趋势,“你不是我们村的,谁叫你来的?”
他边说眼神边在蔚池乔身上来回逡巡,余光一偏,又看到了蔚池乔身后的花旗,狐疑的往他脑袋顶上的发髻处钉住,“你是......那个什么观里的道长?”
“对。”花旗两手合十作了个揖,不伦不类也不知道是哪一门派的规矩。
“不说不请了嘛,怎么又......”老头瞥蔚池乔,“你俩一起的?这一场给了多少钱啊?”
“商业秘密,不能透露。”蔚池乔坚决摇头。
老头“切”的不屑一声,又回去凳子上歪斜的坐了,连话也懒得说。
进了院子才发现前院没太多人,都是急匆匆步履不停的,留下花旗反而危险。
后面老头看他俩一直踟蹰不前,还喊了一嗓子,“后头,都在后头呢。”
顺着房根往后院去,光线瞬间醒目起来,入目一座厚苫布搭得灵棚子,里头停着棺材,挂着往生的照片,是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女人。
棺前放着个脏蒲团,一个披麻戴孝的妇女正伏地哭嚎,边哭边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感觉还带着自成体系的腔调,抑扬顿挫的,就是嗓子有些沙哑,又裹着风,听不真切内容。
灵棚外头几个塑料凳,有几个年老的男人各执乐器,正在吹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