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里把车停在大队院里,拿着那本书上楼汇报去了。
蔚池乔从副驾驶位置上,可以看到斜对面车位上,自己的车和霍山的车并排停着。
楼上易千里哼哧哼哧的跑到办公大厅,里头门庭冷落,想着参与行动的人应该都撒出去了,就阮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阮儿,队长呢?”易千里招呼了一声。
阮咸斜他一眼,精气神儿不那么足,“万局回来了,招了艾队去谈心了。”
万局叫万阻云,听着挺有气势的一个名字,行事作风那是比名字更有气势,是全系统内出了名的厉害女领导。
她前一段时间去外省出差,原本还要几天才回来,结果网上罗美娟案件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她弟弟罗增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可能受了何远姗的启发,拿网络当鸣冤击鼓的家伙事儿,扯着脖子好一顿叫唤,叫嚣着至亲骨肉不能相认,幼童孤身无依无靠,法律不外乎人情,还能不让他们舅甥俩团圆吗?
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压根儿跟他妹妹的沉案没一毛钱关系,但围观群众没这个眼力见儿,讨论一发酵,都在质疑江北大队在这个案件上的侦破力度和能力。
万阻云还能不回来?
她一身凉气,两颊紧绷,插着兜站在窗台前面,隔着一张办公桌盯着艾云台。
“云台,我一直在外面,也没给你主持个接风宴,让你这个队长上任的不大热闹体面,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艾云台和对方不熟悉,身量上差的远,可气势上却隐隐有势均力敌的劲头。
艾云台本来听见这话不太舒服,可余光看到万阻云的站姿稍稍挪了一下重心,想起之前听人提起过,万局的左腿如今自膝盖以下装的是假肢。
哪里是假肢,分明是热血岁月留下的勋章啊。
这么想着,艾云台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垂下头,真诚的解释:“万局,这次碰到的案情确实复杂,而且我初来乍到,准备不足,和队里同事的配合和了解上确实还有待磨合,如果说有责任,那我一个人承担。”
“我来江北时间晚,早前的事情不了解,但据我所知,”万阻云锐利的目光看过去,“你不是江北大队的老人儿了吗?是哪里觉得不适应,还是人际关系上不熟悉?”
“我......”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万阻云抬手打断,“还有两天就是岁末,元旦的时候,能不能让江北的老百姓不再拿着这案子咀嚼下饭了,嗯?明天之前,能不能有突破性进展?后天能不能给我初步锁定下来犯罪嫌疑人?”
忙活了这么久都还是云山雾罩,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把时限定的如此紧迫。
艾云台刚要硬着头皮点头应下。
万阻云又打断他,“或者你要是觉得有心无力,我也不为难你,我放你几天假,熟悉熟悉江北的情况——你还住队里的招待所吧?去找找房子吧,住的舒服了,工作才能有干劲儿,这案子......我亲自来主持。”
“不,万局,”艾云台打了个立正,脸上的表情比之刚才又严肃了一些,“请领导相信我,一定竭尽全力,找到案情的突破口!”
“好,”万阻云收敛了些锐气,顿了顿问,“有什么需要支援的?”
艾云台仔细想了想,问:“霍山到底有没有其他身份?我虽然在内网上查了,但没有查到,也许是我的权限不够。”
万阻云摇头,“不用再考虑这个可能性了,云台,这不就是个好突破口嘛,你怎么不用?”
艾云台叹气,将目前案情的进展情况简要汇报,“......队里人手确实不够,目前肥皂厂职工宿舍那边还压着不少人,在排查当年案发时间段里可能的目击证人。屋村的仓库,痕检那边加班加点的排查,终于在仓库外面几十米的一张晒台边沿上,找到了符合疑似目击者花旗的血迹,从血迹留存的形态上看,应该就是花旗当时被袭击的地方,这样,”他两手模拟着从虚空中提着人,往旁边大力掷去,“后脑遭受到了大力的撞击,导致昏迷。”
“另外......”艾云台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山根的位置,忍住一阵神经性的头疼,“屋村那边也很混乱,当时案发的那天,村里有人家办丧事,结果昨天晚上忽然闹起来,是死者的丈夫报案,说妻子给他托梦,梦里又哭又闹的说疼,他心里不安稳,土葬那天就让人开了棺,结果发现妻子的肚子被挖开了,伤口都没缝,这事在当地和附近几个村子闹得很大,流言也乱七八糟,鬼怪邪说的很不堪,派出所压不住,咱们队里还分了人手过去帮着调查。”
万阻云皱眉听了一会儿,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让程科长有时间去一趟,看看是有什么民俗隐情,还是死因另有原因,是否有器官被盗取,呵,还托梦,我看这事保不齐和这丈夫也分不开关系,要是尸体是死后被破坏的,那基本就是给穿衣入殓的那几个人嫌疑最大。”
她一挥手,“行了,主次还是分清楚,既然人手这么紧张,我怎么听说你还给蔚池乔弄了个病假?什么急性病,这种要人上劲儿的时候不能克服一下,坚持坚持?”
艾云台快速在脑袋里权衡了一下,“是......这样,之前罗美娟生前主持的广播节目丢失了一期。”
“这事我知道,娄瑞和我说了,”万阻云说,“他......没把那期的录音给你?”
“后来给了,”艾云台说,“为了解释得通,他从网上找了当时网友翻录的那期节目音频给我。”
万阻云听后沉默了很久,“云台,”她语气有些复杂,“袁队退休前,特意托我看顾些蔚池乔,你想要让他帮你查熊杰,为什么不能和他说明白呢?你这行事风格我不是很认同,但......为了案子,我也尊重吧。行了,其余的,案子侦破后,再说吧。”
易千里去了很久。
等在车里的蔚池乔都有些困了,脑子里一直来来去去转着这些天碰到的人,说过的话。
那个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