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阻止我巡视考场!”耿巡察厉声道。“不,我是怕两个童生粗手粗脚,惹恼了您这位翰林。毕竟您的儿子死于我景国人之手,我们景国不能再让您不快!我亲自下去代替两个童生检查,由您在一旁监督!”冯子墨认真地说完,拿过方运的书箱,慢慢把东西拿出来,摆在书桌上给耿巡察看。方运一言不发,但心中明白,耿巡察是想用两个童生破坏他的文房四宝。“我若是被激怒,此次府试必然考砸。这恐怕只是一个开始,在这三天里,他会不断用这种方式害我!我必须想办法让他不能轻举妄动!”方运心中不断思索。冯子墨把方运的所有东西摆出来后,微笑着道:“耿大人,您看还有何遗漏之处?”“哼!”耿巡察盯着方运,不知道在想什么。方运突然对冯子墨道:“冯大人,我这人眼里不揉沙子。此次考试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要是有人敢坏我前程,我必定会请圣裁!请圣人主持公道。”冯子墨立刻道:“科举之中,若遇到不公不正之事,人人都可请圣裁,你自然不例外!”“你们……”耿巡察被方运和冯子墨的一唱一和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旦请圣裁,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别人不敢随便请圣裁,偏偏方运既然有过一次请圣选,一点都不怕。“哼!”耿巡察一声冷哼,拂袖离去。冯子墨看了方运一眼,跟着离开,同时解除对那两个差役的束缚。方运心知那耿巡察不会在考试中为难自己。微微一笑,坐回椅子上,开始整理书桌上的文房四宝,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府试考三科,其中请圣言和诗词同县试一模一样,第三科是经义,县试中并不考。县试中的请圣言有三十张试卷,而府试的请圣言足足有一百张,尤其是最后十页的考题,基本都要求大段甚至整篇的默写。往往要再写满近百张空页才能完成,也就是说府试的请圣言要写近两百页的试卷。一般来说,府试的请圣言要近两天才能考完,之后再考诗词和经义。不多时,发试卷的牛车前来。发卷人把两叠纸放到方运的桌子上。一叠是试卷,一叠是用来默写的白纸。方运看着两叠厚厚的纸张。半晌无语。心想这恐怕就是最后的疯狂,一旦考上秀才,就再也不用面对枯燥而且刁钻的请圣言。方运习惯性地大略翻了翻一百章请圣言的试卷,最后拿下第一页,开始答题。这次请圣言的第一题是非常简单的填空题,而且是《论语》的开篇。“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后面有一段空白,方运立刻提笔补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在答题的过程中,奇书天地一动不动,而方运也没有动用奇书天地的力量,纯粹凭借自己的记忆和理解来答题。方运已经把众圣原作尽数背诵记住。很快,方运遇到一道极为刁钻古怪的题,考武国半圣贺云祥都在何时去过名南山。方运搜肠刮肚,发现贺云祥曾四次去名南山,三次都有明确的记载,只需要直接写上就行,但四次中的第二次去名南山却没有任何有关时间的记载。方运仔细思考,寻找一切跟贺云祥第二次去名南山有关的作品,最终只找到一首长篇古体诗和一段贺云祥的回忆。那首长篇古诗名为《月南山》,是贺云祥在十九岁登名南山的时候所作,这时候的贺云祥文名不显,默默无闻。“这首诗必然是关键。”方运回忆贺云祥这首长诗,很快发现一句诗很有意思。劲风斩却半边月。方运心想:“诗词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景真’,贺云祥当时虽然年轻,但也不会胡乱写。月相是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的,如新月、满月、残月等等。在月相是上弦月或下弦月的时候,这时候的月亮只剩一半,如同从中被一刀劈开,符合‘劲风斩却半边月’这句,别的月相都不行。每月初七、初八为上弦月,而二十二、二十三为下弦月。”“也就是说,目前贺云祥在几月份去名南山不能确定,但必然在某月的初七、初八、二十二和二十三这四天之一。”“这首古诗中还有一句‘昨夜子时现冰轮’,冰轮是月亮的别称。子时是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的时候,这个时候才升起月亮,就应该是下半月。因为上半月的月亮升的很早,绝无可能‘昨夜子时现冰轮’,所以可排除初七初八。”“但是,这还不够,还需要判断这是几月份。这首诗还有一句‘黄犬瑟瑟卧花中’。贺云祥的著作中,没有提及何为黄犬,但另一位半圣郦道元的一篇游记中提到过黄犬,说合州有一种黄色的小虫被当地人叫做黄犬。”“黄犬虫喜灰菊,而合州的灰菊只在八月份和九月份盛开。现在可确定这首诗写于八月或九月。而贺云祥的回忆中写过一句:过徐河,水没于膝,这徐河就在名南山下。而根据郦道元的《水经注》记载,徐河只在每年九月到十二月间是枯水期,才能让水位降到膝盖的位置。这样可以确定,这首诗作于九月。”方运经过复杂的分析后,引经据典,答出这道题。“这一道题涉及天文、地理、水文、植物、动物、诗词等等各方面,我敢保证,一般的进士都答不对!出题人真够奇葩!”方运心里想着,摇摇头,继续答题。方运不断书写,到了中午的时候,文院的差役送来饭菜。府试要考三天,考生自己带饭菜可能坏掉,所以由文院为数万考生提供三餐。吃过午饭,方运继续答题,直到晚饭的时候才答完前九十页,最后十页都是默背的题目,方运先放着不管。晚饭后,方运检查请圣言的前九十页。在检查的请圣言的时候,奇书天地动了起来,开始像方运参加县试的时候一样,浮现出金字正确答案。凭借奇书天地,方运很快检查完九十页的请圣言,发现自己记错了两道题,还有三道题没有答全,忽视了众圣经典中的一些细节。方运改正完错的题,开始默写最后十页所出的题目,一直写到深夜十二点,方运才躺到考房简陋的床上睡觉。六月初二的早晨六点,方运和许多考生一样醒来,或等着早饭,或继续答题。在中午的时候,方运答完所有的请圣言,等墨汁干透,便收到一起,然后坐着休息,同时等待另外两科。傍晚,请圣言一科结束,但差役并没有收走请圣言的试卷,而是直接发了诗词一科的考题。今年的诗词有三个命题,而且比县试更加具体,分别要求写兵器、江河以及咏怀儒家众圣之一,只要写一首诗即可。方运思索片刻,因为府试的真正的重点是第三科经义,考学子对众圣经典的理解,不能把太多时间浪费在诗词上,于是写下一首诗:岸阔樯稀波渺茫,独凭危槛思何长。萧萧远树疏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诗成,才气出现,只差一点即可达府。写完后,方运没有浪费时间,因为他要为接下来的经义全力以赴,于是继续闭目默背众圣经典。无论是秀才、举人还是进士的排名,都是根据经义安排次序。一个人的请圣言、诗词和经义如果分别是甲等、甲等和乙等,而另一个人的分别是丙等、丙等和甲等,那么后者必然夺魁。诗词是圣道最强助力,但不是圣道根基,经义才是圣道根基,哪怕孔子的亲传弟子都要经常作经义。偏偏经义又不像请圣言或诗词那样可以直接拿来用,写经义,必须得靠自方运自己,因为经义就是自己对众圣经典、对圣道的理解,若方运写不出来好经义,或者写出来的经义和自身的理念不合,等于自毁文宫文胆。方运之前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经义上,就是因为清楚可以学习奇书天地中的经义,甚至可以如同后世写论文一样引用一部分,但绝对不能完全照搬。只要经义作的好,圣道根基就可永固,圣道根基永固,就有封圣的机会。所以大儒衣知世哪怕不通诗词,依旧为上一代四大才子之首,也是大儒之中最可能封圣之人。六月初三的清晨,文院开考第三科,经义。以众圣经典中的语句为题,文人阐述其中蕴含的义理,是为经义。和请圣言以及诗词两科不同,经义开考之前并没有人发试卷,所有考生都笔直的站在书桌后,望着圣庙所在的方向。不多时,整个文院轻轻一震,万物似乎形成奇特的共鸣,一个无法形容的声音出现,无人可以描述出那声音的远近、大小或其它,那仿佛是直达魂魄的奇异声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