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一。
晨曦拨开阴云,照亮了昏暗的大街,街店渐次营业,吆喝声清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寻常。
东大街,一阵阵急促的脚步撞乱了行人的步履,他们青衣皂帽,腰佩大刀,开道在前,中心走出一名精瘦男子,嘴角上挑,目光傲慢又深藏阴谋,手里握着一卷画卷。
阵势惊动了茫然的路人,有人议论:“那不是王大人的儿子王傥么?一大早带着一群衙役,这是要干什么?”
“看样子,天宫城又要出大事了!……”
队伍直抵前缘客栈大门,王傥在牌匾下幽幽站定,举目扫了眼牌匾上的大字,冷笑数声,随即一声令下,数十人分成两列鱼贯而入。
用膳的食客被这突然闯入的官差吓了大跳,一群蛮人刚进门就大肆掀桌翻凳,客人大声惊叫,骚乱一团,王傥这时从外跨了进来,扬声道:
“里面的人都听着,前缘客栈涉嫌盗取城府秘要文书,老板娘嬴珠与其女一干人等,勾结江湖盗匪,欲对我城不利。今我奉王大人之命,前来捉拿要犯,无关人等速速离场!”
人们一窝蜂直往外逃窜,无关伙计也想浑水摸鱼逃出去,却被衙役用刀架着脖子赶了回来,他们跪地苦苦哀求:“王少爷,您行行好饶了小的吧,小的对此毫不知情,这事可与小的无关啊!……”
“冤不冤枉不是你这厮说的算,凡跟前缘客栈有关的人,都别想离开!……”
余音未落,便见老板娘嬴珠从里走出:“我嬴珠向来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只求安安稳稳混口儿饭吃,哪里敢勾结盗匪偷取什么文书?王少爷这是来了哪门子的闲情,到我这儿来捉人,怕是少爷您来错了地方。”
“呵呵……”王傥森然一笑,满目阴险,“嬴老板,别以为你有靠山,我就不敢动你。”
嬴珠哂道:“王少爷,您可真会说笑,莫说这文书我听都未听过,就算抓人,您也得拿出证据呀?”
王傥干笑两声,抬手将画卷展落,嬴珠抬眸,神色一僵,画像上少年剑眉星目,可不正是乔云?
料嬴珠想破脑袋,也决计想不到乔云会趟了这劳什子浑水。
“嬴老板,你可别告诉我你不认得他。”王傥逼近嬴珠跟前,森然道,“他跟谁勾结在一起,你又是谁的人,别以为我不清楚。”
嬴珠心一沉,多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却理不出一丝头绪,惶然间,一声怒喝从后厅传来:“王傥,你分明就是胡说八道栽赃嫁祸!”
来人是林雉,身后紧跟一名黄衫少女,目露焦灼。
“阿云跟我们相处了多少年,做人一向本本分分!街坊邻居还有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作证!”
王傥闻言,淡淡扫了眼跪在地上求饶的伙计,那些人一看到王傥的眼神抖的连话都不敢说,哪敢作证?
林雉心头一寒,没想到这帮平日里客客气气称兄道弟的人,竟都是这样胆小怕死的鼠辈。
王傥嘴角嗤起蔑笑,道了声:“来得好。”
随即右手一挥,冷冷道:“把这里的人全都给我带走,一个都不许漏掉!”
“王傥,你这个混蛋!你会遭报应的!……”
监狱,隐隐传来腐臭刺鼻的酸腥味。
众人手脚均被拷上镣铐,跟在狱卒身后。牢狱深处时不时传来刑犯的嘶叫声、求饶声,杏儿下意识往阿雉身边瑟缩,阿雉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往东拐直角弯是内监所在,左监关押的是男丁,右监关押的是女眷,个个蓬头垢面,目光呆滞,对周身动静无丝毫反应;有些则目露凶光,神情疯癫,面目狰狞。
到了第三间牢房,领头的狱卒扬手一挥,两个小卒欲将二人分开,杏儿却死死抓住阿雉的手。那狱卒眉头一蹙,嬴珠恐生异状,立刻朝杏儿使了个眼色,杏儿这才忍泪松手,满面凄楚。
这一次的放手,还能有五指相扣的机会么?
日华城,涂山脚下。一行人早在日出时分雇了辆马车返程。
车厢内,乔云总有些心神不宁,凌峥见他气色难看,以为昨晚之事他受惊过度,道:
“精神不足就睡一会,离山庄还有好些日子,我可不想路上载着个病人。”
乔云仿若未闻。
婉儿也看出了乔云的反常,柔声道:“你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不如闭目休息一会儿,这样人也会精神点。”
乔云笑着摇了摇头:“婉儿首领放心,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