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他妈糟透了。
仿佛是温度在一刹那直升到一个极端的点,而后突然堕下,直到手脚彻底得冰凉。到最后沦落的,也许只有失败。
生生地扯开嘴角,将手中的玫瑰递至她的跟前,明明心中预料了结局并为此伤怀,偏面上还摆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笑脸:“能给我个机会么?”
“顾萧,别装了。”
面前的姑娘扑哧笑了出声,随后走到了自己近前。还来不及看清什么的时候,脸颊上突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这是个吻。突然地刺激惊得脑海里一片迷茫,只剩这一点再清楚不过。十分真实鲜明的触碰,也便可以了然地告诉自己:“这确确实实是个吻。”
时间静止,她的声音穿透了空气,传入耳际,比世间一切还来得美好。
“我答应了。”
七月流火,空气中只剩下了闷热的窒息感。近日温度虽说下降了些,但到底还是让人难受。蝉是愈发聒噪了,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不知所云的悼词,和着那没用的风,倒像戚戚切切地在悲鸣着什么。
滴哒,滴哒,滴哒。
顾萧怀中的机械表仍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指针在静谧的空气里发出清晰的走动声。
一个小时了,她怎么还没来……
焦躁不安地倚靠在道边的老树上,任凭巨大的树冠遮去无限阳光,徒留自己一人在阴影下,试图缓解那磨人的闷热。想来无事,索性左手伸进衬衫右胸处的口袋,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的信纸。信纸的四角有一点残缺,中间的两条折痕也泛出白色的细毛,一副年代久远的样子。
细细把其抹平,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信纸上微凸的压花,一只带着高礼帽的长耳朵兔子……
“我不相信上帝,我的信仰是你。”
娟秀的字体本身算不上太漂亮,这句话也只是一句肉麻的幼稚情话,但自己偏偏喜欢。这是她给的,看着这寥寥一句话,闭上眼就仿佛能看见那个女孩子半夜摸着起床,打开台灯,小心翼翼为自己写下这句话的样子。
那时候的月光一定要很亮,亮到可以把她的皮肤照出一种柔和的白光,如水的月光一定会最先落到她可爱的小发旋上,淌过她羞红的绯色耳垂,最后顺着她的胳膊,指尖,流进这句话中。
很爱她,真的……
“顾萧!”
是她!倏地一下子睁开双眼,喜悦的感觉再次回到心里。急急忙忙向远处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一个披肩长发的女生站在十来米开外的地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
终于来了!
那绝对是一个美丽的女生。我保证,这不参杂一点点的感情色彩。肤若凝脂,黑发如瀑,眉眼如画,又自带一种江南女子的才气,那便是我的爱人。
迈开长腿,急匆匆向女孩走去,体贴地伸手准备结果她手中的米色小提包。
“放开。呃,不是……谢谢,我自己拿吧。”
微怔了半晌,疑惑地向人展现出不解的神情,这……
见那人明显躲躲闪闪地避开自己目光,嘴唇反复抿了又抿,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怎么了吗?”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渐渐笼罩了自己,握着对方手的力道下意识的加重,就像,就像这个人马上就会消失一样。
想起最近她一直都很奇怪,说不上来,是一种我们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雾霭的感觉。有时候会突然害怕,她的眼睛里不再可以完全自己的影子,不会再用那双溢满星空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不会偷偷舔掉自己雪糕上的葵花籽,再无辜地把雪糕放回原位……
她,在往前走,而我,还留在三年前的那个公车站牌下。
“我爱你,黎晓晓!”
生怕眼前的人下一刻就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提前一秒吼出那句话堵住了她的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嘴总是比脑子先行一步。
仿佛满天色彩褪去,天地间又只留下了我们两个人,可是除了我以外的第二个人,却在哭泣,是的,她在哭。
她说:“对不起……顾萧,我,我们分手吧。”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滚出来,一颗连着一颗,带着灼热的气息落向大地,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分……手?
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分手?脑子突然像坏掉了一样,浑浑噩噩地看着对面的人哭的梨花带雨,双手却总是抬不起来为她擦去眼泪。可恶的蝉又开始嘶鸣,黄昏的太阳给一切都抹上血红,瞳孔无限睁大,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单一的颜色,随着心脏的跳动来回在破碎的边界徘徊。
“对不起,顾萧!对不起……”
不,这不是真的!你在哭,你在哭啊!慌乱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嘴唇嗫嚅着,拼命克制住快要溢出喉咙的呜咽。
既然哭得这么伤心,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分手?
你在为谁而哭?
是我吗,是顾萧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孩哭着死命地摇头,再三重复着那句毫无意义的话,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留下,脏了她的精致妆容,哭红的双眼让人心中阵阵泛疼。
心底像被巨锤实实地捶打,绝望劈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把人淹没。心爱的女孩在自己眼前哭成泪人,而自己却再也没有资格去安慰她了……
再也没有。
“啊啊啊啊啊!”
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脑仁似要绞碎般疼痛!眼泪和着鼻涕四溢横流,所有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化作一声声悲嚎在空气中狠狠酝酿。眼前的一片花花绿绿,在泪水晕染下乱作一团。
“对不起……对不起,顾萧……”
是夜,风雨交加。窗户剧烈抖动,惊恐地发出刺耳响声,仿若有人在窗外以其尖锐指甲不断划拉。在此时外界的一切都不能打断我的思绪。
白拣端坐于实木桌前,左脚蹬在地上,腿腹略用力使转椅四处转动。愁绪带着几分烦躁在脑内心中辗转,欲将其连根拔起,却无从下手,欲将其彻底治疗,却药石无医。踟蹰半晌,手几番放在那抽屉把手之上,许是沐浴在昏黄灯光下的把手太过灼热,自己始终没有勇气长时间触碰,面对里面的物品。半瞌双眸,另一手放在太阳穴两侧揉按,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是将那泛黄的本子拿出。在本子陈旧褪色的表面上,左上角的两个纯黑清晰的字格外突出——白樕。
执起钢笔,指节带上了几分灰白,紧随上一篇日记,不理其时间已然断层,下笔:
“18日,天气:雨。她的病情日渐恶化。就如我的事业,已是低谷。我知道,那是她的原因。我没办法治好她,就像别人也做不到一样。我的口碑愈来愈差,再没有谁愿意接受我的治疗。我若如是告诉她,她也会对我说些什么。你在那边过得很好,事业蒸蒸日上之类的话吧……”
写到此处顿笔,手不住颤抖,随着腕处小幅度震动,本就未盖稳的笔盖坠地,耳畔缭绕着窗外大雨倾盆之声将金属与木质地面的碰撞声掩盖。思绪已一团糟。
烦躁,烦躁,烦躁。
待回神时,墨痕覆盖了小块纸张。将食指覆在其上,任墨水带来的凉意传达到神经末梢,以得清醒半分。收手,余光扫过被墨染黑的指尖,停下四处游离的目光,认真见证那污渍顺着指纹在指腹蔓延开来。毫不在意地再次执笔,下意识的使力使指尖泛白:
“但作为医生我不能留她一人自生自灭。我不止一次对自己强调着医德,那是最后的底线。今天写下,也好告诫自己。嗯。她的病情加重了。她仍在重复着那些不明所以的话。她的那些话甚至让我的精神恍惚,仿若这些年习得的臆想症具体病情都是虚假信息。很明显,精神治疗和药物治疗都无法改变她的任何情况。我无能为力,只能亲眼目睹她坠入自己幻想的地狱。”
停笔,指尖放在钢笔末梢欲将笔盖拔下,却见其停在脚边。台灯昏暗的亮光照在其上,与金属光滑的表面亲密拥抱,随即反射进眼睛。涩感使眸子合上,弯腰使手在地面摸索,当指尖接触到冰凉而熟悉的质感时将物体拾起,终使利刃回鞘,却无所骄傲。
雨还在下,全身放松任自己颓在椅上,喃喃自语:“她的病情日渐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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