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俪君看着自己面前的账簿与赵陈记的信物,眨了眨眼:“阿婆这是何意?”
窦王妃放松地靠在长榻上,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疲倦:“没有别的意思。年前赵陈记已经把去年最后一季的利润送过来了,从今年第一季开始,你就让手下的人不必再这么做了吧。”
李俪君翻了翻账簿,隐约猜到几分:“阿婆这是想未雨绸缪,担心王府有事,会连我这份产业也一并赔进去?可方才嗣王妃不是说了,事情并不到那个地步吗?虢国夫人收了重礼,已经松了口,而阿翁阿婆在宫中的时候,贵妃娘娘也命人传过话来安抚了。”
窦王妃叹道:“事情还未有定论,谁敢保证王府定会安然无恙呢?若是不趁着眼下你出家,顺道带走一批财物,日后再想做同样的事,就没有那么好的借口了。圣人若真的要教训隋王府,又岂会给我们留下后路?李家的子孙,从来都是能狠下心肠的,哪怕你从未得罪他也一样。”
除了赵陈记那份利润以外,窦王妃还打算借口分给出家的孙女一份产业,再拨一批财帛出去,让李俪君帮着保管。倘若隋王府这次无事,这批财帛就当作是给孙女的体己,随她支配花销。倘若隋王府有事,失去王爵,甚至要被贬斥到偏远之地,那留在京中的家庭成员们,就不能指望还能继续过富贵安逸的生活了。事先存在李俪君这里的财帛,就是众人的立身之阶。好歹,也要让大家在长安城里衣食无忧,保有宗室的体面才行。
虽然窦王妃相信身家丰厚的小孙女李俪君即使出了家,也不会不管家里人,肯定会自掏腰包供养所有人的。可凭什么呢?他们这些长辈,若都要靠小辈养活,几十年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她让心腹给李俪君递了一份清单:“这个你拿着。上头有二百匹粗绢,二百匹细绢,二百匹绸缎,二百匹细葛,还有四车香料,两车金银铜锭与各色器皿。这些东西,我会在王府公账上记明,是要用在你的新道观上的。你把东西清点好收下,暂时不忙着动用。若有人来问,就说是家里早就说好给你的东西,预备要用来装饰道观正殿的,还要给三清神像塑金身,但眼下不是好时机,因此暂时不动工。等事过境迁了,若王府里太平无事,你再找工匠去行事就好。”
窦王妃觉得,只要隋王府没出事,那给出去的这笔财帛,就由得李俪君自由支配了。她可以省一些,剩下的部分继续留存,以防日后有需要。但在世人面前,她必须要真的把道观正殿装饰得美轮美奂,证实隋王府支出去的这笔财帛并不是要私下转移财产,蒙骗帝王。
李俪君听得挑眉,也不跟窦王妃推辞,就直接把东西都收下了:“阿婆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若真有人来往,我就说……要预备在观中供奉一位十分了不起的神灵,因此阿翁阿婆又给我拨了一笔钱粮。就连修建新殿要用的工匠和材料,我也会命底下人准备好的,包管不会叫人挑出毛病来。”
在自家的新道观里另立一个后殿,供奉后土娘娘,再设立法阵,把这个小殿与重建过的后土庙牵连起来,再设下一个传送阵,其实也挺不错的。虽说新道观地下没有灵脉,但用上聚灵阵,也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若她能在自家道观里叩拜后土娘娘,还能得到娘娘的回应,那岂不是隐秘安全得多?
这个小后殿,原也耗费不大。它真正需要花心思的,并不在那些基础建筑上。
窦王妃并不知道李俪君心里的想法,她还以为这是小孙女临时想到的借口,还觉得挺合理的。因为新道观的主殿刚刚完工不久,三清神像请的是最好的工匠出手,并未塑金身,忽然说要这么做,也显得太突兀,未必能取信于圣人。但如果是小孙女想加盖一座殿,那就可信得多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是在她出家仪式发生后,隋王府才补送了一批财物过去。
不过她没忘记嘱咐李俪君:“别再跟人说,你出家是为了给父亲祈福了。他如今闯下大祸,正得圣人厌弃,你再为他祈福,倒象是跟圣人对着干似的。到时候,你就说是要为王爷祈福。王爷年纪大了,如今忽然被逆子妄行所气,身体渐感不适,做儿孙的,自然该为他多尽孝心,才是正道。旁人都不配!”
李俪君抿嘴忍住笑意,平静地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