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响住院的第二天,景召来医院探病。
他没有进病房,只在外面和陈野渡聊了几句,因为下午还有事,也没有久留。
他刚走,陈野渡叫住他。
“景召。”
景召嗯了声,回来。
陈野渡拿出一串钥匙:“这是我工作室的钥匙,纪录片的后期你来负责,我的团队你想接手就接,不想接就帮我遣散了。”
显而易见,他在安排身后事。
“自横和秦响,你以后多帮我照看着点。”
陈知惠他不担心,但自横容易冲动,秦响怀着身孕,他放心不下他们,而景召是很值得托付的人。
景召接过钥匙:“自己照看。”
不想管了。
景召走到了护士站,还是折了回来,他很少这么生气:“你病了十几年不也没死,没死就不能撑着?”
陈野渡笑:“在米利亚的时候,谢谢啊。”
他听不进劝。
景召:“滚。”
陈野渡还在笑,分明在笑,眼里却总有厚厚的灰暗,他摆摆手:“我滚了。”
他转身回了病房。
在去丹苏留学前,他和景召就见过,在米利亚。
当时,景召十八岁,车祸失忆,去米利亚做后续治疗。他二十二岁,服食抗抑郁药物过量,出现幻觉后把车开到了山下,去米利亚也是治病。
他们在医院遇见的时候,陈野渡正在自杀。他站在楼顶,一只脚踩空,去划空气,没有任何惧意。
景召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嘴里咬着一根还没来得及点着的烟,看到陈野渡,摩擦打火机滑轮的手顿了一下。
“看什么?”陈野渡脸上没有即将赴死的悲壮,也没有痛恨世界的绝望,就那么笑着,头发乱糟糟的,他脚踩在水泥地的边缘,手肘压在护栏上,那个姿态,反倒他更像个看戏的,他问景召,“没见过人跳楼啊?”
“是没见过。”
景召把烟装回烟盒里,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他不觉得一个还在笑的人,会被他的靠近刺激到。
事实上,陈野渡也确实没被他刺激到,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
景召走到高楼边缘,隔着护栏往下看:“这个高度跳下去不一定摔得死,可能只是摔残。”他指了指对面的楼,“你应该选那边。”
对面肿瘤科的大楼是整个医院最高的楼。
陈野渡收回踩在空气上的脚,往下看:“摔不死吗?”
才六楼,有可能。
“那试试。”
他松手,闭上眼,两手张开,往后倒。
就在他与空气拥抱的那一瞬间,一只手抓住了他。
他被景召强拉了上来。
他坐在地上,心情糟糕透顶:“多管闲事。”在这四个字之前,他用母语骂了一句脏话。
景召用帝国话回他:“你跳下去会砸到下面那辆车。”他抽出一根烟,点上,“那是我家的车。”
景河东的车刚好停在陈野渡要跳下去的地方,所以,不算多管闲事。
异国他乡,碰到了同乡。
“给我一根烟。”陈野渡说。
景召给了他一根,起身,说:“下次还我。”
抽完烟,陈野渡不怎么想死了。
后来在丹苏留学又遇到了,陈野渡还景召烟,他不接,他从来不接陈野渡递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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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野渡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