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运笔如飞地在试卷上写着答案,学宫初试的考试卷分三部分,经卷、策问、诗赋。经卷一项共有十五题,是从《春秋》、《尚书》等考试书籍中摘选出段落,要求填写上下文和注释。李昂有把握填对十二道,剩下三道来自《仪礼》、《周易》的题目不知道对不对而策问一项有一题,题目是“狱市之寄,自昔为难,宽猛之宜,当今不易。缓则物情恣其诈,急则奸人无所容。轻重浅深,伫承嘉议。”要求考生讨论虞国刑法,是该宽还是该猛。不犯错的答案自然是用刑应当宽猛折中,不过要把答案写的好看却大有讲究。要求文笔兼顾华丽与通畅,文章引经据典,结合现实,论点清晰,论据充足可靠,文章的逻辑推理过程不急不缓,扎实稳重...李昂用眼角余光扫向四周。同一考场容纳了五十名各地考生和两名监考官员,考生的桌子相互分隔,不少人趴在座位上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更有甚者急得满头大汗,不断抬起袖子擦拭额头汗水,生怕汗滴落下来,污染了试卷。静穆肃杀的气氛笼罩着考场,而那两位监考官员则见怪不怪地坐在考场后方,慢悠悠地品着茶。如果不是怕制造出声音,这两位估计已经搬来棋盘下棋玩了。“刷拉——”试卷摩擦桌面的声音响起,只见李昂隔壁桌一位面无表情、戴着玉簪的柳叶眉少女,默默抽远了写满了清秀簪花小楷的试卷。‘嗯?’李昂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不想让自己偷看,心中默默吐槽道:‘至于吗?我考过的试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如果算上异世界记忆里的考试经历,他确实有着傲视此世绝大多数学子的习题量。李昂摇了摇头,废了一番心思,才将策问题目回答好,长长松了口气,突然间,隔壁考场响起了考生的嚎啕大哭声,还没等众考生抬起头来,哭声就戛然而止,重归宁静。‘隔音符,’李昂一挑眉梢,‘有人作弊被发现了么...’学宫三百余年,考试制度趋于完善,无数案例都证明了作弊没有好下场,但总是有人不信邪。‘那些礼部的监考官员可能只是摆设,但学宫的教习、博士,可全都是听雨、巡云境的修士啊。普通考生的那点小动作,根本别想瞒过他们。’李昂摇摇头,凝神静气看向最后的两道诗赋考题。‘要求限定题目,做一诗一赋。跟命题作文一样。’李昂抿了抿嘴唇,诗的题目是江河,无论是字面意义上的歌咏江河滋养百姓,还是以景喻人、以景喻事都可以。赋的题目则是《班定远平西域赋》。两道题目都算中规中矩,李昂之前也写过类似的诗赋作为准备,因此没花多久就填好了试卷,提前举手交卷。一同举手交卷的,还有隔壁桌的柳叶眉少女,双方视线在空中接触,不约而同地眯起了双眼。学宫初试可不是只会做题就行的,必考内容除了经卷、诗词、策问外,还有骑射。河岸边那片辽阔无际的草场,就是为了骑射项目而设置的。学宫已经准备好了成百上千匹骏马,学子需要自己挑选马匹,并在围栏围出来的椭圆跑道中跑完一圈,时间越短,成绩越好。率先答完纸质试卷的人,可以优先去马场挑选骏马,率先跑完,并去靶场进行射科项目。而迟迟没能交卷的学子,自然就得挑已经跑完好几圈、气力消耗过的疲惫马匹,御科成绩必然不如别人。这是一个取舍的问题,像考场角落里的那几个兵部推荐生,自知文采不行,快速填完纸质试卷后,立刻提前交卷,前往马场选马——以他们的眼光,自然能选出最优秀的好马。通过在骑射科目上的加分,弥补经卷诗词策问方面的不足。“刷拉。”监考官员拿来碎纸和浆糊,在李昂与隔壁桌少女的卷子左上角糊上姓名后,随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可以走了...”监考官话音未落,两人就同时拍桌而起,向考场后方大门冲去。————溪水下游轩榭廊坊中,柴翠翘依旧表情虔诚地祷告着,“各路神仙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家少爷啊,药王神土地爷紫霞元君王母娘娘送子观音扫把星君...”“嗤——”原本坐在柴翠翘旁边的华服少女,本来就忍着笑,听着柴翠翘的低声祷告,在听到“扫把星君”的时候,彻底绷不住了,抬起左手捂嘴轻笑起来。“嗯?”柴翠翘一挑眉梢,不客气地瞥了对方一眼。旁边的少女穿着白色衫裙,衫裙材质为罗(材质更轻的丝织品),上有金银线,肩上搭着丝帔,头上戴着朝云近香髻和翡翠步摇,脸的下半部分被鹅黄轻纱遮着,不远处还有穿着皮甲的精锐侍从护卫,明显非富即贵。换做往常,柴翠翘肯定会偷偷分析一下对方这身装束价值几何,所用的胭脂水粉又是什么档次,不过现在她的心思全在考场中的李昂身上,也没兴趣仔细打量对方——在楼阁里为子女祈福的达官显贵家属多了去了。柴翠翘略微不爽地撇了撇嘴,闭上嘴巴,在心中继续默默祷告。“姑娘也是为家里人祈福么?”华服少女放下手掌,隔着轻纱,声音轻柔地好奇询问道。柴翠翘睁开眼睛扫了她一眼,态度不冷不热道:“为我家少...咳,大郎祈福。”虞国没有“少爷”的说法,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拗过来叫郎君或者大郎。差点说漏嘴了。柴翠翘假装咳嗽了一声,随意问道:“小娘子你也是?”“啊我...”名为李乐菱的虞国公主,下意识地隔着衫裙袖口,捏了捏右手手腕上的龟息符,“我不是。我的一个哥哥已经是学宫弟子了,这次我是来...是来观看考试的。”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