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刘大妈的手艺是真不错,家禽养得也好,他俩又不委屈。
反正闲来无事,秦绝仗着院子大,开始绕着圈背台词、练走位。
她内容全记在心里,用不着剧本,张明就拿着本子站在边上对词。没过一会儿,刘栋探头探脑地走过来,扒拉着院墙往这边瞧,瞧了两三分钟,无声“哇哦”了一下,悄咪咪掏出手机。
他站的位置蛮刁钻,张明低头对词没看见,秦绝注意到了也没去管。
“呵呵,秦飞燕,你这人真够市侩,平时恨不得躲我到天涯海角,用我之时,倒是眼巴巴地凑上来了。”
张明并无台词功底,陈丹青的部分念得有些生硬。
秦绝丝毫没被他平淡的语气影响,依旧望着前方那个不存在的人,眼眸一低,嘴边慢慢绽出个苦笑。
“我无意……胁迫你什么。”她的咬字,甚至断句前后的呼吸都拿捏得细致恰当,“且当我是递交信件的无名小卒罢!信使带的消息,陈阁主得空一阅便可。至于秦飞燕此人——”
秦绝突兀地沉默了,身周的空气似乎也跟着凝滞起来。
看人演戏,隔着屏幕和现场看是两码事。此时的刘栋就错愕地张大了嘴巴,因为他完全能感觉得到几米外秦绝那里的沉重气氛,光是看着,就已经能从那人的动作和表情脑补出一系列的难言之隐。
他不信邪地低头看了眼正在拍摄中的手机屏。
草,效果立减百分百!
可他刚刚还因为要偷拍视频一直盯着屏幕,感叹着真会演呢!没想到肉眼看去又是一番新世界!
秦绝的沉默持续了三秒,这三秒钟里,她什么都没做,周边却像被感染或辐射了似的,散发出一片死寂,看得人不敢呼吸。
“此人。”她终于开口,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只是正常的说话音量,“前尘旧事,实无可辩。于你诸多亏欠,自觉心中有愧……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免得错上加错。”
张明努力压了一下呼吸,才只慢了半拍将词接上:
“自觉有愧?呵,那你说来听听,愧在何时?”
秦绝神情微动,眉轻蹙,眼一颤,本就紧闭的嘴唇抿出微微上扬的弧度,分明是笑的模样,整张脸却骤然盈满了苦涩与自嘲。
她启唇说道:“时时如此,日夜皆然。”
这八个字说罢,秦绝却出乎意料地抬了眼,只是视线仍低,哪怕前方空无一人,观众也能恍惚意识到被她直视着的“对面那人”是坐在椅子上的。
这一眼,情惊风雨。
刘栋用了浑身力气才没让手机抖动,虽然他对这个故事一无所知,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有种非常想看后续,想了解真相的冲动!
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把歉疚和苦涩全写在眼里,几乎把“我对不住你”几个字明晃晃砸在那人眼前,却又在这样自嘲自讽的同时顽固地表示“可我不能遂你的意”。
如果这是个普通的男性角色,想必刘栋早就会在心里吐槽,这不就是渣男么?嘴上说着我惭愧我有错,实际却没有半点真心悔改的意思。
可秦绝的表演不一样。
太深重,内容也太多了。
只一眼,就能让人知道这个男人是爱过,或仍爱着面前那个女人的,但他却充满了苦衷,不能说、不能动、不能改,像自己给自己设立了牢不可破的囚笼,即便酸涩苦意如针扎在心,仍旧固执在原地,毫不动摇。
这样的表演,真是手机能拍出来的吗?
刘栋下意识又去看屏幕,视线刚挪过去,就对上了秦绝直视镜头的眼睛。
卧槽!
他吓得手一抖,因为秦绝精湛的演技无形中更添一份压力,怂唧唧地干笑着:“啊哈哈哈……小秦哥……”
秦绝微一点头,转过脸去闭着眼睛,右手攥成空拳,拿食指和中指的指节部分压了压鼻梁,才重新睁眼和善道:
“没事,刚才吓到你了?”
“啊、没没,好吧是有一点。”
刘栋嘿嘿挠了挠头,很会顺杆爬,干脆举着手机走过去当成小采访了,“好强啊!眼睛看的比视频里拍的气场还强,刚才看得我都不敢喘气了。”
秦绝愣了愣,笑道:“是啊,镜头会吃戏感。所以演的时候,得稍微‘用力过猛’一点。”
她两只手比划了个引号,动作还挺可爱,“这样拍出来给观众看才不会让感染力变弱。”
“哦哦哦。”
刘栋一脸长知识了,“原来演戏也有好多学问啊,我……哈哈,没事没事,受教了。”
他差点就把后半句“我平时看那些明星的剧也没看出来这么多门道”给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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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秦绝点点头,又道,“拍一小段没关系,但是麻烦不要放出去。”
她提醒道:“第五轮还没播,剧透可是大罪过。”
“嘶——我晓得了,嘿嘿,那我自己留着做个纪念。”刘栋憨笑道。
秦绝也笑了:“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哇,宝贵的现场啊这可是。”刘栋两眼发光。
“好好,那谢谢肯定了。”秦绝含笑瞥他一眼,仿佛爷爷看孙子似的慈爱又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
“噫。”
刘栋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
“狼哎,栋子,吃饭嘞——”刘大妈的声音传来。
“辛苦了,就来!”秦绝应声。
“来啦来啦!”刘栋也应着,关了摄像,美滋滋地把手机揣进兜里。
演戏费心神也费体力,秦绝中午吃得不多,正好饿了,迈步往后院走,跟刘栋一前一后地在院子里支桌子、摆碗筷。
嗯?
她忙活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过头去。
陈淑兰靠在门边,正以一种极为深情的、带着怀念似的目光看着他们。
觉察到秦绝的眼神后,这个骨瘦如柴面色青黄的中年女人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干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