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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风声骤响,秦飞燕向着某一方向直飞而去,身形轻灵潇洒。
像是穿梭在时空里,左右两道接连闪出细碎片段。
——“我这人最见不得漂亮姑娘落泪。”
他柔柔笑着,拇指抚过沉丹青眼角,眼神缱绻,脉脉含情。
——“仅以掌代帕,欲哭便哭罢。”
他俯身将苏苏抱在怀中。
——“好啦,荒郊野岭,孤男寡女,哭成这般模样,旁人还道是我秦某人怎么你了。”
同样的姿势,他松开满脸是泪的沉丹青,手却还环着她的腰,嬉笑着同她额头相抵。
——“我可不想晚膳时又瞧见哪个小家伙哭得梨花带雨。”
他仰头浅浅一笑,面露关切目送苏苏上楼。
——“丹青丹青,好名字!呀,这叫我日后如何看待文房四宝?执笔蘸墨所思皆是某人倩影……”
他“啪”地一收折扇,神态故作夸张,直白的示好却令沉丹青怔愣一息后红着脸笑出了声。
——“嗯,我陪你。”
狭小屋内,他注视着苏苏的一对杏眼,轻轻点头。
——“李口直窝叨必活噫(你可知我叼笔何意)?嘿……这燕子呀空有色心,唇间衔笔,四舍五入就是一吻芳泽咯。”
他努着上唇,笔杆夹在人中处摇摇晃晃,桃花眼尾情思缠绵。
——“此处望云是最好的……当心。嗯?无事,看来夏花亦喜你笑靥,甘心落入鬓间。”
他垂眸轻笑着,从苏苏头上取下一枚柔软花瓣。
——“你一人当真不要紧?不行,我不放心——我就是不放心!”
他一把扯住了沉丹青的手臂,薄唇紧抿,眉眼郑重。
——“当心。”
他伸手环着苏苏后背脚下错步,反手泼开一片刀光。
——“啊呦!好姐姐,腰要被你压断了……疼疼疼!不重!哪里重!非要说重,还不是你在我心里份量最重!”
林间小路,他背着沉丹青含笑向前。
——“噗。我秦某人浸淫武艺多年,连你个小丫头都抱不动,说出去还不被全江湖人笑话!”
说罢,他揽过苏苏腰肢斜飞而上。
——“我还道是哪家的混小子在此招惹铁衣盟……没想到是个姑娘!”
他执剑回望,身后尸骸一地,殷红鲜血滴在眼角又顺势滑过左半张脸,却不比唇边笑容更惊心动魄。
——“我秦某人今日闲得发慌,且做一次镖师,护你一程。”
他背身偏头,影子在地上扯得颀长。
——“丹青丹青,好姐姐,春天来了,这里有只可怜燕子正‘啾啾’叫呢,你拎着他翅膀尖带回家养着可好?从此他跟你姓!”
他纵身一跃将沉丹青从后面紧紧拥进怀中,两人笑闹着翩跹落地。
——“我已无家可归。”
他阖眼轻轻一叹。
——“今夜月色正浓,有个不讲道理的登徒子偏要吻你……就现在,你要闭眼还是推开?”
他双手撑在沉丹青腰侧,气音轻吐,打在她唇上的视线既是需索,又是乞怜。
——“亭名观星。”
他抬起右手遥遥一指。
——“……”
沉丹青拿起一封薄信。
——“在此之前,你务必照顾好自己。”
苏苏噙泪转过了身。
一条迅疾身影撞破时忆,左右两旁画面陡然碎裂,细燕振翅啼啁,外氅飘扬翩飞,秦飞燕立于树梢,面色漠然,一片火红枫叶戛然离枝,曳舞风中。
萧萧晚秋,皇城落燕。
……
帝王寝宫灯火通明,李执独坐桌后,窈窕宫女两两一排,垂首低眉将手中菜肴奉上,礼毕退开。
须臾,偌大宫殿便仅剩他一人,虽有十余名暗卫潜在周遭守护,却仍显得清寂,连烛火都透着股苍凉味道。
李执拿起玉筷。
“啪嗒”一声,他手中冰凉筷子被人突兀地夺了去,那人大咧咧地侧坐在桌沿,伸手执筷抢先将桌上丰盛佳肴挨个尝了一口,接着又有一声“哗啦”脆响,竟是其中一盘菜被他甩袖挥开,瓷盘碎裂在地,溅出一片狼藉。
“退下!”
李执重重一喝,闻声赶来的太监宫女喏喏应声远去。
“嘻。”
对面的不速之客嘴里还叼着筷子尖,从桌上下了地,他大摇大摆转了转圈,半晌拎了把精致雕椅过来,在李执对面坐下,左手从宽大的袖中摸出一对木筷,捏着中段将末端递向李执。
李执竟也不恼,从容接过。
“那盘,有毒?”他声音浑沉。
“没毒。”秦飞燕向后瘫在雕纹华美的座椅上打了个呵欠,“它最凉,不好吃。”
李执低笑出声。
他这才捻起筷子,随意挑了几样鱼豚菜蔬,就着米饭慢慢嚼动。
秦飞燕盯着他用膳,看了片刻便觉没甚意思,于是坐没坐相地靠近桌边一手撑腮,另只手夹菜送入口中,其中一道瓜果入口酥脆,被他嚼得咯吱作响。
李执抬头看向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少顷摇头笑了笑。
“牙口倒好。”他只是笑了几声便又咳起来。
秦飞燕从袖中摸出一套袖珍茶具,壶中竟是满的,盛着温热茶水的茶杯遂经他一弹滴溜溜转到李执手边。
“你可知我为何不愿归来见你?”
他注视着李执啜饮热茶。
“宫外繁盛,既有诸多挚友,亦有婀娜美人,乐不思蜀岂非常事?”李执慢慢说道。
秦飞燕呻吟一声,竟极其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揽之,你愈发像个老头子了!”
他嚷嚷道。
李执边咳边笑,一双浑浊老眼映出秦飞燕的面容。
“我可真——”
秦飞燕敛起嫌弃神色,笑容涩然,“不愿见你日益老去,渐渐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二十余载,你相貌清俊依然便罢了,怎的心智还同孩子一般。”
李执此次却是笑得更为畅快,他重重一咳,笑声却还回荡在寝宫之中。
秦飞燕“呵”了一声,咂咂舌,将他碗里剩的一半米饭抢走。
“无趣,无趣!”他全无礼数,边嚼边含糊地说,“瞧你这副孤零零的模样,当年就该趁早劫你到天涯海角才好!”
李执眼里带笑,始终看他。
秦飞燕就着茶水,将桌上未动几口的菜肴吃了大半,手背突地一凝,两指将玉筷夹断。
他浑不在意地把四截断筷扔到地上,抹抹嘴巴,漫不经心道:“娴妃。”
李执并未太过惊讶,只缓缓点了点头。
“你这百毒不侵的身体,实在令人羡慕。”他笑叹道。
秦飞燕姿态轻浮地耸了耸肩,继续窝在椅子上,期间似是嫌弃质地太硬,还换了个姿势侧倚着。
“下次找人可否换个门道,我招惹的女人那么多,满天下的告示不想再夹个男人进来。”
他懒散道,“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