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大雷比出这手势,孙德龙一颗心落了踏实。对方已然承认,事情自然再不有假。“六……公子,放心,老奴绝不会将公子的身份泄露出去。”程大雷眨眨眼睛,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莫非这老小子看破我是山贼了。“嗯,你自己明白就好,不要说出去。”程大雷板着脸。“一定,一定。”孙德龙将胸脯拍得邦邦响,紧跟着他用饱含深情的目光端详着程大雷,那眼中的慈祥令程大雷浑身起鸡皮疙瘩。“老奴自别京城,屈指已三十年,没想到六公子已这么大了。”程大雷惊讶的发现,说着孙德龙已摸起眼泪。他脑袋里稀里糊涂,六公子,六公子又是那个?他只好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是是,老奴失态了。”孙德龙擦干眼泪,耿耿忠怀道:“六公子此来扬州,可有吩咐老奴做的?”“嗯?”程大雷扭头看着他,眼神愈发奇怪。程大雷并不知晓,这孙德龙本是一个阉人,说白了就是太监。他少年入宫,随宫中侍卫学了一身好武艺,自明帝登基后,便在明帝身边服侍。三十年前,戎族侵略京师,明帝带着一帮后宫宾妃,文武大臣逃出京都,其中便有这孙德龙。后兵荒马乱,孙德龙和明帝走散,沦落到扬州一地。后来虽然戎族被赶跑,但孙德龙自知回宫也是死罪,便在扬州扎稳脚跟。仗着身上的文武艺,再加上心性狠戾,慢慢熬到漕帮帮主这个位置。不过,他心里对皇族还是十分忠诚的,也不好说是忠诚,自幼在宫中长大,他骨子里早已将自己一条命看做是皇家的。程大雷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但孙德龙如此表现,却着实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已知道,公子在码头有一船货,公子定是突发兴致,想做做生意,老奴斗胆问一句,公子这船货可否卖给我?”程大雷一楞,脱口而出道:“我要粮食。”“多少?”“三十万斤,一天之内我就要。”“够吗?”咦!程大雷难以置信的看着孙德龙,一天之内凑齐三十万斤粮食,连耿星河都做不到。这孙德龙为何敢夸这样的海口,他又凭什么对自己夸下这样的海口?“一天之内,你能凑到多少?”“六公子需要多少?”“自然是多多益善。”“公子放心,倾我漕帮之力,明天日落之前,定然让公子见到粮食。”孙德龙离开的时候,脸上挂着酡红,像突然间年轻了十岁般。至于为何如此,程大雷一无所知。大步离开渔阳楼,门外候着一乘小轿,四名短衣精壮汉子候在门口。一见孙德龙出来,立刻有人掀开轿帘。“不坐轿了,换马。”李佳明一激灵:“老爷子,您的身体?”“怎么看不起我么,老爷我骑马的时候,你娃娃们还没断奶呢。”一匹高头大马牵到孙德龙身边,孙德龙翻身上马,马鞭重重拍下。“通知我的孩儿们,让他们在码头见我。”孙德龙没有子嗣,当然这是句废话,不过他的干儿子不少,座下十虎八犬,千舟城有头有脸的狠人,见到孙德龙都得乖乖喊一声老爷子。孙德龙骑马驰在街上,谁能想到,一个年逾古稀的老者,骑马比年轻人还灵便。靠河酒楼上,三条壮汉正在饮酒,忽听得窗外马蹄疾,为首的汉子向窗外张望一眼,奇怪的皱起眉头:老爷子搞什么?他们直接从二楼的窗户跃下,大步流星的奔向孙德龙去的方向。一座院落内,一汉子精赤着上身,将手中过百斤的铁锤使得虎虎生风。忽然有一人破门而入:“柳爷,老爷子传话……”“我已经知道了。”汉子裹上外衣,将铁锤扛上肩头:“随我去。”青楼,头牌小翠云的床上,小翠云歪在枕头上,看着正在穿衣的那汉子的后背。“青爷,不再陪奴一会嘛。”“不啦,老爷子传下话了。”汉子在女人肚皮上捏了一把:“等爷忙完,再好好收拾你这妖精。”伴着咯咯的笑声,汉子一推门而去,午后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落门槛。孙德龙在街道上驰马,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等到码头时,孙德龙勒住马,回过头,看漕帮的十虎八犬已经到起。这些人跑得气喘吁吁,哈出的呼吸在空气中变成白烟。都看着马上的孙德龙,却不知道他将大家着急到一起为的是什么事。“老爷子,你要咱们做什么?”“米,我要米,更多的米。”孙德龙咬着牙,如同三天没吃东西的老鼠。孙德龙忽然咧嘴发出难听的笑声:“猴崽子们,都给我忙活起来吧。”漕帮是盘在千舟城的一只蜘蛛,三十年来,一口一口吐着蛛丝,织着一张大网。今天,这张大网亮出来时,满城的人才知道这张大网已经是如此庞大。码头的粮食自然不必提,这本就是漕帮的地盘,只要是运粮的船还没靠岸,就被漕帮低价买下。城里的米店被漕帮的人一扫而空。有多长一只手的,在夜里潜入官家粮仓,四五个人偷出好几车粮食来。千舟城城主在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孙德龙专程来到城主府,双方不知谈了些什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城内一些大户,本不必给漕帮的面子,这些人都是十虎八犬去谈,最后多多少少都拿了一些粮食出来。等程大雷一伙第二天到的时候,就见一麻袋一麻袋的上好稻米往船上搬。最后一船根本搁不下,漕帮又专门贡献出一艘船来。最后运上船的粮食根本不知多少,如果按一艘船二十万斤的荷载量,两艘船加起来,当是在四十万斤左右。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苏樱呐呐的问:“这究竟是怎么会事?”“我也不太明白。”程大雷顿了顿:“大概是善良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