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拆了可以重建,受的伤可以治好。但整件事对程大雷的心灵打击是巨大的。这一刻他坐在木桶中,烟雾缭绕,头发湿漉漉的垂落双肩。苏樱用一方湿毛巾小心翼翼为他擦拭背部。程大雷身上有一道道伤口,有些是砖头砸的,有些是跌倒时摔伤的。当毛巾沾着水浸过时,肌肉都会下意识抽搐。苏樱看到后觉得触目惊心,问:“你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程大雷无语掩面。“现在外面都说你染上了失心疯,迷上了拆墙。”程大雷再次掩面,恨不得将头埋进水中。自己现在空有绝世的力量,却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每次使用刑天三斧时,那暴躁的杀意就试图摧毁一切,甚至包括自己。这不是练功,这简直就是玩命。程大雷毫不怀疑,如果再来这么几次,自己会把自己放倒。想我程大雷一世英雄,呃……目前的自己,也算是一世英雄吧,如果没有死在战场,实在自己手中,后人会怎么传。史官会不会加上一笔:流贼程大雷,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后患疯病,自戳于天。说不得还会把自己编入《谐人传》之类的东东,让千世万世的人笑话自己。必须有什么东西能限制住自己体内的力量,否则必定会被这力量反噬。程大雷抬手撩动温水,任热水在指间划过,感受若有若无的阻力。苏樱一怔,感觉自己的手背程大雷握住,她怔了怔,没有挣脱,嘴里嗔了一声。“你这憨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静室无声,唯有暗香浮动。程大雷由苏樱服侍着穿好衣服,一件杏白短打衣服,背着大斧,谁也没带,骑着黑牛出了琴川关。柳芷和小桃打扫屋子,将木桶中的水舀出,一桶桶倒在外面,再将木桶清晰一边。小桃挽起袖子,脸上汗津津的,一边忙碌一边埋怨。“洗澡就洗澡,搞这么多水出来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折腾什么。”……骑牛出琴川。程大雷斜骑黑牛,一任它信步而行,一边打量着周围风景。冬去春来,便又是一年,冰雪有初融之势,万物呈新生之像。天高海阔,枯草之下蕴着新绿,雪水融过的荒原,泛出黑泥。八百里琴川,土地是很肥沃的,只是因为战乱和苛政,土地荒废太久。陆陆续续有流民迁徙到此地,蛤蟆寨借给他们口粮,种子,工具,等到来年收获时归还,如今他们正在耕作土地,许多人聚在一起,成为一个个小村落。如果真能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几百年之后,未必不能成一宗一户。程大雷骑着黑牛经过,大家也不认识这位琴川之主,偶尔停下手中的伙计打量对方,只是有些奇怪对方背上的斧头为何如此大。只不过程大雷一脸凶象,身上弥漫血意,让人有些怕,所以也没人与他打招呼。春天是个好季节,让人觉得万物新生,让人觉得明天会比今天好。程大雷在河前停下,这里属于大河的支流,由高到低,正好是个洼地,河流很是湍急,水浪一层又一层。程大雷在河边驻足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按自己计划的做。他把身上的衣服褪下来,把衣服靴子,绑在牛背上,只留了一件犊鼻裤。好在四周都是一人高的荒草,可以帮程大雷遮挡身形,不然人家还以为这位琴川之主是暴露狂呢。程大雷试探着踏入河中,脚刚浸入水中,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虽然冬去春来,这刚融的河水依旧是刺骨的冷。自然,程大雷现在的身体强度不惧这种程度的寒冷,功夫练到高深层次,可以寒暑不避,不侵风霜。但如今自然不能和暖室中的温香软玉相提并论。温柔乡是英雄冢,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怕吃苦吃苦一辈子,肯吃苦吃苦一阵子……程大雷自己给自己灌了好几碗鸡汤,咬着牙站在河水中央,还没回过来神,身体就险些被河水冲倒。他勉强算是立稳了身子,经过初期的寒冷,倒后来却是不觉得如何难受。困难还在水浪的冲击上,水浪一阵阵的拍打在身子,如果稍有松懈,就会失去重心。如果失去重心,溺死在下游,史官会不会留笔:恶贼程大雷,好冬泳,溺死河中。似乎一样可笑。他握紧斧头,尝试唤醒体内的猛兽。力量在体内觉醒,如洪流般冲撞,程大雷握紧斧头,逆着水浪重重劈下。这计划果然有效,体内的猛兽依旧强大,暴躁,亢奋,却是被限制住了。身体浸在水中,自然和在空气中不同,因为水的阻力存在,一百斤力气最多只能留下一二成。越是被限制,体内的暴怒便越重,力量澎湃的发泄出来,可又被水流限制。上次使用刑天三斧时,程大雷的意识已经模糊,几乎是靠本能去战斗,像野兽一般。但今日,因为水流的帮助,他还一直保持着清醒。他在体验,习惯,然后去控制这种力量,给猛虎拴上锁链。一个时辰后,程大雷已经是筋疲力尽,他长松口气,收了斧势,从河中心爬了出来。虽然倒在地上气喘吁吁,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肌肉还一阵阵酸痛,但程大雷心底还是开心的。实践证明这个法子是有效的,大概再有半个月时间,自己就可以掌握这股力量,成为一名真正的绝世山贼。是不是每一个绝世等级的人都需要度过这一步,类似于游戏中的职业觉醒。自己如此,林少羽会不会也一样,还有和珅,他是觉醒过的,还是尚未经历这一步。程大雷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喘匀了呼吸,决定返回大本营。总的来说,困难是暂时的,未来是美好的,一切还需要努力。程大雷又给自己灌了一碗鸡汤,站起身来,目光向周围望了一圈,突然冲着空旷的荒原破口大骂。“我的牛呢,那个不长眼的偷了我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