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雷是有准备动刑的,不施雷霆手段,怎显金刚面目。但其实,事情比他想得要顺利。几乎用不着所谓的审讯手段,稍微一哄一吓,这些人便乖乖交待了。所得到的消息,要比想象中多。宋伯康自从就任凉州牧之后,便开始拉拢各方面关系,暗暗准备。程大雷这个冬天很忙,宋伯康也绝对没有闲着。所做的一切,是针对程大雷而来。『能用则用,不能用则除掉』,这是宋伯康秉持的方阵,也恰恰是上面人的意思。上面?上面是谁。明帝,将军府,还是哪位权高位重的丞相大人。透过宋游渠交待的话,程大雷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西北凉州,原来的守将是西北元帅林问天。但后来林问天死了,借着西北兵败,帝国杀了很多人。人死了位置就会空出来,空出来的位置就要被其他人顶上,顶上的这些人是帝国的人,自然……也是相府的人。西北是相府的西北。莫鸣米负责采铁冶兵,自然有人负责垦田屯粮,也同样有人训练马匹。帝国丞相,在西北经营诸多年,所图为何……原因怕是连傻子都会想到,原因怕是连傻子都会不寒而栗。这些事情本来不该程大雷知道的,甚至钟武才都没有资格知道。但宋游渠是宋伯康的儿子,话里话外自然会泄露一些出来。如此,程大雷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本来安排得都挺好,将西北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朝顺流而下,气吞江山。可无端端冒出个程大雷,杀了莫鸣米,占了琴川关。在相府只手遮天的西北,狠狠扎上一颗钉子。倒也不能说无端端冒出来,因为程大雷这个琴川关守将是明帝亲口封的。思及此处,程大雷不由得对那位宫中的老人刮目相看。你若说他糊涂,他什么都明白,你若说他明白,他有时候却又蛮糊涂。“大当家,这些人该怎么处理?”徐神机道。“干脆一刀一个杀了,留着他们也是浪费粮食。”因醉酒闹事被关起来的高飞豹隔着牢门大喊。“你给我闭嘴吧。”程大雷白了他一眼,目光在宋游渠几人身上扫过。那是令人心惊胆战的目光,眼神如刀子,似乎能割破大家的喉咙。程大雷忽然笑了,嘎嘎嘎的声音,像被握住脖子的鸭子。“诸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决定放你们走了。”“真的?”宋游渠眼睛一亮,失去自由,他才发现自由真特么是个好东西。“当然,本寨主说一不二。”程大雷道:“可我把你们放走了,你们会不会码人过来复仇?”“一定不会。”宋游渠道:“只要程当家肯放了我们,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对程大雷的称呼,从『狗贼』变成『程当家』,但宋游渠心里却咬牙切齿:只要自己从此地脱身,必要杀程大雷以雪今日之辱。“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也不要怪我信不过你们。”程大雷道:“不过我可以先放你们其中一人,回凉州向宋大人解释今日事情,等宋大人明白今天只不过一场误会,派人过来接你们回去。”程大雷顿了顿:“你们谁先走?”众人目光闪烁,如今身在此地,生死不知,谁先离开就能保一条命。“宋公子,我先走一步,改日再接大家离开。”钟武才。“嗳,钟兄脚力不行,还是我先走一步,可以速去速回。”一个白衣人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一片。生死之外无大事,什么荣华富贵,先活下来再说。看着这一幕,薛问婷从心里涌起一阵反胃。如此争执,丑态毕露,岂不是被山贼看了笑话。“都住了吧。”薛问婷突然喝了一声,道:“宋哥哥,你先走,你的话,伯父才会听。”事实上,薛问婷明白,让自己先离开此地,才是最保险的。身为女儿身,在这山贼窝子里,要比男人多太多危险。她也明白,宋游渠绝不会让自己留在此地,定是安排自己先离开。宋游渠微微顿顿,道:“好,婷妹你放心,不出三日,我必接你离开。”薛问婷一怔,心凉了大半。宋游渠目光看向程大雷,道:“程当家,与我松绑吧,我答应你的事,绝对算数。”程大雷目光看着他,嘴角露出笑意,宋游渠恍然发现,这笑容是嘲讽的笑。“你当真觉得,谁走谁留,轮得到你做主么?”程大雷难以置信道。宋游渠一怔,就见程大雷长身而起,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脸颊。“年轻人呐,你怎么会这么幼稚呢。”程大雷道:“你们这些人就是未来帝国的继承人么,帝国的前途还真是令人担心呐。”宋游渠想不明白,从宋伯康出现在西北这一日,他就成了程大雷的敌人。他们面带微笑,披着和平的袍子,可各自都握着刀子,准备找机会割断对方的喉咙。这种状况下,程大雷好不容易抓住了宋游渠,薛问婷这样的大人物,怎么肯轻易放手。这就是人质呐。宋游渠等人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以为只要略略降低尊严的底线,比如面对程大雷时带上笑容,就可以平安离开这里。对这个乱世而言,他们太过幼稚。程大雷离开牢房,踱步在初春的阳光下。能抓到宋游渠一伙,对程大雷来说自然是意外之喜。但就算没有抓住,对程大雷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手握一万精兵,据坚城而守,宋伯康就算真的攻来,程大雷也抗得住。程大雷心里想的,还是如何磨练自身,降服体内的怪兽。只要能将那恶兽驯服,它的力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最后,程大雷选择放钟武才离开,由他回凉州报信。钟武才离开琴川关后,立刻像逃离魔窟一般,快马加鞭狂奔回凉州城。在凉州城,他见到了凉州牧宋伯康,战战兢兢的把事情说了。自然过程中自然添油加醋,删减了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