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黄老汉亲自起身,为程大雷和刘发财斟满酒杯。“二位再用一些酒,荒村僻野,用这些薄酒招待二位,老汉给二位赔罪了。”刘发财已饮了不少酒,说话满口酒气,行事也放肆些,两眼直勾勾盯着一旁伺候的丫鬟。“老丈这是哪里话,能有这一桌酒菜,也足见你们的用心了。”刘发财闷了一口酒,在丫鬟的手上摸了一把。黄老汉呵呵笑着,目光扫到这一幕,假装没瞧着。“二位果然有江湖豪侠的风范,日后定能有一份大前程,到时候世人知道我招待了二位,也是我黄家祖宗的荣耀。”“雀儿……”黄老汉笑笑:“今夜你到程大侠房中,好好服侍程大侠。”刘发财一听这话,顿时乐不可支,满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程大雷倒是没多大反应,依旧闷头吃菜。“刘壮士似乎不爱说话,来来,请满饮此杯。”“路上太累了,还没缓过来。”程大雷随口道了一声,忽然心中一动,道:“我还要向黄老汉打听一件事?”“壮士请讲”黄老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当程大雷开口说话时,滔滔不绝的刘发财绝对不开口。“请问这附近有没有知名的大夫,最好是姓华的?”程大雷问。黄老汉皱眉想了一会,摇摇头道:“老汉粗陋寡闻,却是没有听说过。如果壮士需要,老汉可以帮忙打听一下。”程大雷摇摇头,没有说什么。他在黄家无非歇歇脚,就连对刘发财,也谈不上过分在意,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寻找华氏一族。在兖州打听不到,自己就要去徐州,究竟能不能访到华氏一族,程大雷其实没有多少把握。黄老汉盯着程大雷,一时之间有些走神。所谓是名士自风流,程大雷在蛤蟆城习惯了一言九鼎,手下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等程大雷不愿意和刘发财逗闷子的时候,身上那股跋扈劲儿就露了出来。刘发财和程大雷朝夕相处,程大雷安静下来的样子,看着让人怕。所以不知不觉间,二人的相处,便是以程大雷为主。黄老汉锦衣玉食了大半辈子,闲着没事就想着怎么琢磨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明显了,于是心里就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这个无足轻重的程大雷,却是说话算数那个。他盯着程大雷,程大雷模样自然谈不上英俊,说一句不丑已经算拍马屁了。而他说话吃饭,毫无风度可言,但却自有一股气派。相比之下,刘发财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喝了不少酒,说了不少话,黄老汉大概已经能摸清刘发财的城府,而对这个程大雷,他还是摸不透。对方就像一块石头,又丑又硬,可究竟里面是石料还是玉石,黄老汉就完全摸不透了。再看那个刘发财……呀,该不会认错了吧。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个传说中的杀胚。黄老汉激灵一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要是自己儿子把大军引过来,发现抓到一个冒牌货……那该如何是好。他心乱如麻,一时间说话做事都大失分寸,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猛抬头,见程大雷坐在那里笑盈盈的盯着他。一瞬间,黄老汉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程大雷的确在观察黄老汉,他当然猜不透黄老汉的心思,可黄老汉做事透着一些怪。昨夜来到黄家,黄老汉虽然没有冷落二人,但也并没有表现得太过热情。相比昨天,今天他热情得有些过分了。每一句话每个动作,像是都刻意讨好二人。问题是程大雷和刘发财有什么好讨好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究竟藏着什么心思。“二位壮士,来来,喝酒喝酒。”黄老汉又端起酒杯,反正事情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那就先灌醉二人再说。“来,喝酒。”程大雷也抖索起精神,无论对方什么有龌龊心思,不过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一剑在手,又何惧之有。此时此刻,黄为善已经领着大军,快马加鞭返回黄土镇。“大家快些,快些!”黄为善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他今日白天入城,托老父的关系,又用了不少银子,才见到兖州城有兵权的人。好说歹说,才出动兖州的方石隆,引得一千兵马。“好混蛋,若到时候不是那人,你敢耍老子,你黄家几十口的人头就都别要了。”方石隆骑在马上道。“方将军,千真万确,只要抓到那人,方将军也是大功一件。”“抓到……能杀了就不错了。”方石隆道了一声:“唉,借你吉言吧。”一千人马奔向黄土镇,黄沙古道上烟尘滚滚。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下来,黄土镇外十里处,埋伏着一队人马。长须鬼孙山起,饿死鬼朱刚,白面鬼张萌等鹰嘴岭八位当家,都出现在此地。一匹快马疾奔到此地,马上人道:“诸位爷,已经打探清楚,姓程的现在就在黄土镇的黄家,黄家张灯结彩,摆下了宴席,一帮人正在吃酒。”“好,咱们早就想动黄家,今天正好一并抢了黄家。”饿死鬼朱刚道。“吃酒,吃得好酒。”张猛呵呵冷笑:“程大雷,今日我就将你人头当酒壶,祭我大哥在天之灵。”一共三百余人,今夜鹰嘴岭是倾巢而动,势要血洗黄土镇。而十里地对于这些山贼来说,也不过是眨眼就能到的距离。黄土镇外,一棵枯死的老树下,一个老者拄着木杖,剧烈咳嗽一阵,引得头顶老鸦呱呱大叫。“滚开啦,我还没死呢,等着啄我的尸,你们还得等好久呢,都毒死你们。”老者恶狠狠的骂了一阵,吐出一口浓痰。这当然就是从大雪峰一路过来的孟玄青,他一大把年纪,能走到此地可不太容易。却是没想到,能在此地碰见程大雷。他已经思考太久,看有没有杀死程大雷的机会。出门太急,没有带什么毒药,用普通毒药,似乎也显不出西蜀巫医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