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行哉口中,很难听出什么家国天下之类的话。他举着酒盏,如一个浪荡公子,哈喇子恨不得流出来。“你可是不知道,当初本王在长安城可是一等一的人物,青楼酒馆,以能请我吃顿饭为荣。多少头牌想见我一面而不能,嗳,当初还真是年轻呐。”程大雷不是很愿意搭理他,没好气道:“不如你现在下去,看她会不会与你斟杯酒?”“嗳,现在不成喽,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的长安,谁还认得我六王子。”听李行哉语气,颇为感慨唏嘘,像在怀念当初一去不回的好时光。程大雷不是很认真的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目不转睛的看着楼下,注意力在那花魁玉雀身上。她体态娇小,占一个媚字,此刻立在银盘上,银盘动,美人舞,金乐齐鸣。掌心托着一盏酒,身摇体动,时快时缓,不知何时将酒盏搁在眉心,仰头托着,身体旋转。观舞者颇多,都在担心她将酒洒在脸上,闹出个笑话来。一舞终了,杯中酒一滴不落,她双手托着,鬓边微微冒汗。掌声雷动,有人忍不住欢呼,今日一舞,不知多少人倾心。就连程大雷也倒抽一口凉气,感慨道:“动人如此,不愧长安第一花魁。”李行哉抿着酒杯,淡淡笑着:“天下美人无双,谁能成欢,且要看男儿本事。今日百里胜将这美人祭出,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楼下的百里胜果然开口,他轻轻拍掌,款款笑着。“这美人便如美酒,英雄当饮之,来,我敬诸位一杯。”诸人都被玉雀一舞勾魂,不用百里胜招呼,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人的目光仍旧停留在玉雀身上,不掩饰贪婪。在长安城他们是臣,但在各自封地都是一片天。杀人都是看心情,更何况是玩几个女人。好险是没有把在家里那一套带到长安城,但性子里的霸道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百里胜哈哈笑着,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开口道:“诸位都是英雄,偏生玉雀姑娘是个爱英雄的人。今日恰逢盛会,有酒有月有水有美人,诸位谁愿下场试一试功夫,我就做主,将玉雀姑娘送给他。”程大雷已经不太听得清楚百里胜口中话,他的注意力在玉雀身上。更确切来说,是在玉雀身边一老妪身上。客人很多,有人喝酒吃肉,偶尔逗弄身边斟酒的歌姬,谈笑声响成一片。免不得有许多酒水汤汁落在地上,那老妪攥着抹布擦拭甲板。大概是扰了一个公子哥的兴致,他一脚踹在老妪腰身,大骂道:“什么人,也有资格在这里么?”急忙有几个仆人过来,将那老妪拖走。这件事发生在角落里,几乎无人发现。大家依旧在谈笑,百里胜侃侃而谈,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谁若能拔得头筹,今日便能占了玉雀的身子。枕上联欢对玉,好生受用。大家都色眯眯的笑了起来,有诸多人已经跃跃欲试,看能否摘了这朵鲜花。几乎他的声音刚刚落地,就见一道人影从上楼跃了下来。大家同时抬头看,只见明月白袍翩翩落地。“啧,还说自己不关心,竟然第一个出头,我还真是为我妹子担忧喔。”李行哉扒着窗户往下看,没办法,他没有程大雷的轻身功夫,只能一瘸一拐的,同徐神机还有刘发财一起往楼下走。程大雷双脚落地,目光冷如刀,冷冷转了一圈,周围的热闹压下去许多。又有几人不知道程大雷。最后,程大雷的目光落在那老妪身上,目光是难以掩饰的哀婉和冷酷。“经年不见,何至如此。”程大雷已经认出了这老妪,不是旁个,正是程大雷在长安城鬼混时,受他庇护的满庭芳花魁一枝桃。当初也是满城缠头,大小公子争着见一面而不得,但几年不见,她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年纪其实并不大,但身材佝偻,看着像老了十几岁。一枝桃大概已将程大雷认出,麻木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但慢慢将头挪到一边,并没有说什么。百里胜可不知发生了什么,哈哈笑了一声:“果然是程当家,我猜出头的也该是程当家。来来来,谁想与程当家较量,自可下场比试,输赢都是你们的造化。”程大雷目光落到那公子哥身上,勾了勾手指:“来来来,你与我出来。”那公子哥乃是兖州王雷天音的侄子,名唤雷荡仇,差不多是与程大雷同样年纪。“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山贼,这地方还真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混了进来。”“来。”程大雷模样虽然不如何,但他一声清喝,自然威风凛凛。雷荡仇身子一跌,险些从板凳上掉下来。他恼羞成怒,腾地一下站起:“真当我怕了你这山贼不成。”雷荡仇也并非泛泛之辈,自幼跟着高人学艺,又兼神力惊人,不如此,也不会有跋扈性格。他晃了晃膀子,虎扑向程大雷撞来。程大雷踹出去一脚,雷荡仇反应不慢,也同时撞出去一脚。两人踹在一起,雷荡仇力气果然不小。但程大雷紧跟着又踹出去一脚,耳边只听砰砰声响,二人招式都是一样简单粗暴。忽然听得咔嚓一声,雷荡仇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小腿,表情狰狞,冷汗直流。程大雷一脚踹断了他的小腿。紧跟着,又是一脚踹在他腰眼上。本来,雷荡仇还能哼哼几声,现在是痛得哼都哼不出来。程大雷拍了拍手掌,不屑道:“什么货色,也配到这艘船上吃饭。”他抬起头,发现许多人都看着自己。程大雷神情不变,淡淡道:“我便是程大雷,又想与我过手的,自可出来,我看今日有几人敢自称英雄。”雷荡仇还有两个伴当,是他的贴身护卫,此刻同时撞了出来。一个虎拳,一个鹤形,封住了程大雷的步伐。程大雷甩开胳膊,拳头已经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