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族大帐内,灯火通明。野原火,白无双以及戎族各部首领尽皆在场,中间是一身盔甲的罗成。诸人都保持着沉默,包括野原火在内的数道目光都落在罗成身上。罗成一身银甲,在大帐内立而不跪,脸上表情不卑不亢,一张脸宛若冰雕玉砌一般精致。纵是崇拜暴力的戎族,此刻心底也难免赞一声『好相貌』。熊部首领怒木石开口,不阴不阳道:“李乐天派你这个小白脸来投降,是否太没有诚意了?”他麾下人马,刚折在李子坡一战中,如今正是肉疼,因此说话也有些不阴不阳。野原火微微垂着头,兜帽盖着脸,也不知其脸上表情。罗成昂起头,道:“我主奉天承运,登基大宝,向来勤政爱民,这一场不义之战,我主不忍百姓受战火之苦,愿开城门。”“爱民如子?”怒木石呵呵冷笑:“我看是怕了吧,你们这些帝国人,打仗的本事不行,胡说八道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罗成秀目一挑,道:“长安城精兵百万,良将千员,诸位攻城半年之久,可曾打下长安城?我主是帝国天子,是千万百姓的父母,正是念着这一点,我主才愿以身平息战火。若阁下觉得能轻而易举打下长安城,且可试试,需要戎族添多少新坟,才能填满长安城。”“大胆。”怒木石拍案而起,道:“尔乃百败之将,有何脸皮在我面前夸夸而谈,小心我一刀劈了你。”罗成目光平静,冲怒木石招招手:“来,我也想领教诸位武艺?”及到现在,野原火也没有出言阻拦,他内心权衡着这件事,内心也想试一试罗成的本事。怒木石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罗成,逞一逞威风。可罗成竟然半步不让,步步紧逼。他手中握着刀,倒是有些进退不得,目光看着野原火,瞧见他轻轻向自己点点头。这一下怒木石心中大定,伴随着一声大吼,大刀向罗成劈去。当真是势沉力猛的一刀,罗成后退一步,拔出腰间佩刀,眼神依旧平静,却已经有凛冽的杀意。今夜商议的是大事,所以营帐中除了戎族各部首领,并无护卫戎兵。此刻见罗成拔出刀,众人皆握住兵器,目光紧紧盯着罗成的膝盖和肩膀。他同怒木石斗技大家不管,可若是他有刺杀野原火的心意,大家会一拥而上,将其乱刃分尸。在拔出刀的那一刻,罗成还真动过歪心思,可看到这幅场面,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他心中暗暗纳罕:这野原火究竟有何本事,明明一个独眼龙,戎族各部却对其忠心耿耿。目前他专注面对的还是怒木石,面对怒木石的大刀,罗成选择主动进攻。佩刀在掌心舞了个刀花,挪步靠近怒木石。怒木石挥刀一斩,却被罗成避开,寻机再近。大家被他眼花缭乱的步法吸引注意力,任怒木石左挥右砍,大刀却进不得他的身。罗成胜似闲庭信步,不仅步伐不乱,气度还颇高雅。纵是在场都是粗鲁人,在此刻也忍不住道声赞。怒木石用的是沙场武器,大开大阖,但其实极其耗费力气。过不多久,便气喘吁吁,出招的速度越来越慢。诸人心中咯噔一下,同时明白了罗成的用意:他是在戏耍怒木石。大家不由得勃然大怒:好大胆子,在此地竟然还敢如此放狂。若不是双方捉对厮杀,大家不愿以多欺少,当场就有几人站起来想杀了罗成。罗成已经是渐入佳境,他何尝不知自己挑动了敌人的怒火,自己的人头能不能保住,就在诸人的一念之间。可此刻已无暇思考太多,连战连败的无奈,一身本事施展不得的憋屈,只不过借着此刻发泄少许。忽然间,他虎吼一声,向前一步,竟然挤进怒木石的刀围中。单掌开路,袭在怒木石的胸口,怒木石踉跄后退,一下倒在自己原先的座位上,脸上惨白,潸潸落着冷汗。锵啷!足有三四个人站起来,拔出腰间佩刀,双目之中饱含怒火。野原火伸出手,冲左右挥了挥,令诸人先坐下。然后抬起头,目光盯着罗成,口中缓缓道:“汝不怕死乎?”罗成还刀入鞘,双手一抱拳,道:“既然敢来此地,便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死不过在大王一念之间。”“好。”野原火轻轻击掌,忽然道:“此战过后,阁下可愿为我身前左将军?”大帐内诸人都是一怔,奇怪野原火不仅没有怪罪罗成,反而以高官许他。但老实说来,今日罗成的所作所为成功激怒了大家,也相应获得大家的敬重。这左将军的位置,他是有资格坐的。罗成顿了顿道:“在下目前还是帝国的人。”野原火点点头,也不以为意。他抛出这个问题,罗成其实并不太好回答。李乐天要投降是李乐天的事情,但罗成如果答应,便是背叛李乐天。二姓家奴,是任何一家势力都不喜的。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免百姓流离失所,也是本王心中所愿。陛下以此为念,对他的为人本王也甚是佩服。不知这次和谈,帝国有何条件?”罗成心底长长出了口气,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去了。他开口道:“我主只有三件事,要大王答应。”“请讲?”“第一,大军入城之后,不可杀伤百姓;第二,不可动皇家陵墓;第三,放开一条通道,让不愿受降的官兵平民离开。”大帐内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李乐天提出的前两条也就罢了,可第三条……若是帝国军精锐尽走,来日定是戎族的大敌。“可。”野原火道:“除此之外,我再加一条,不伤李家一草一木,对皇族成员尽皆优待,使其衣食无忧。”就连罗成也没想到野原火答应得如此痛快,同时心底也有隐隐的寒意:野原火如今已有帝王气魄。他要的不是长安城,他要的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