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雷说出这番话,大家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从他往常的表现看,便差不多能猜出他的心意。“轻启战火,我军并无有必胜的把握。”刘悲道:“大当家的想法,也未必是错。”程大雷认真的点点头,感激刘悲的赞同。“只是……”刘悲话锋一转:“大当家当真认为李行哉是可以共富贵的人?”程大雷表情一怔,面对刘悲的问题,他无言以对。程大雷算是了解李行哉的,出身皇族,却能超脱物外,当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可现在是争天下的大事,有些人可以共患难,却未必能共富贵呐。“人心叵测,最是难以预料。何况李行哉已有问鼎天下的资格。大当家,今日的李行哉还是曾经的李行哉么。这世间有些东西可以相让,有些东西却不能让。何况咱们弟兄,多是无法无天不服管教之辈,日后那李行哉真能容下咱们吗?大当家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不能不为弟兄们考虑呐?”刘悲一番话娓娓道来,当真不能说没有道理。可偏偏太有道理,却将程大雷逼入两难的境地。当真要与李行哉打一场么?真如果两军列阵,程大雷未必没有胜算。但程大雷对这乱世已经厌烦,只想着早点结束它,不愿再搅起战火。想到这里,程大雷抬起头,道:“放心,我一定会为弟兄们争一个前程。”“而现在……”程大雷话锋一转:“我们的敌人是戎族,谈这些还为时尚早。”程大雷又一次将大家的话堵了回去,看着他脸上表情,刘悲等人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叹息一声离去。留程大雷一人在大厅内,脸上表情实在谈不上愉快。整个人呆若木鸡,在脑海里想着心事。可以将刘悲等人堵回去,但程大雷却无法逃避心中的追问。这个问题,也该有个答案了。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无数人曾追求过,林少羽、崔相、尉迟离、李乐天、野原火……天下各路诸侯,谁不对其垂涎欲滴。偏偏程大雷对那张椅子没什么兴趣,倒不是说他不向往权力,只是程大雷知道权力越大,肩上的担子越重。他先后接触过两位帝皇,前有明帝,后有李乐天,这二人不可谓不兢兢业业,但日子过得都不算愉快。将心比心,若将程大雷换在他们的位置,程大雷当真是不太愿意的。即便现在只是凉州之主,程大雷已感觉诸事缠身。外有强敌,内部如刘悲等人,也未必没有自己的想法。要将数万人的想法拧在一起,为自己所用谈何容易。权力自然令人向往,但在驾驭权力的同时,难免也被权力所驾驭。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还是原来的自己么。想到有朝一日真坐上那张椅子,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程大雷就觉得头疼。相比之下,他更乐意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山大王。既然如此,便只差为弟兄们谋一个前程了。想到这里,程大雷心中多多少少有了眉目,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也算有了大概的方向。……却说此时江南。宋游渠风餐露宿回到扬州城,将程大雷的话原封不动带给李行哉。李行哉现在是半喜半忧,喜的是程大雷愿意合作,自己对将来的局面便更有把握。忧的是程大雷始终未说出想要什么,令李行哉摸不透他的心意。程大雷现在举棋不定,李行哉何尝不是如此呢。二人的心意相同,都不愿刀兵相向。从本心出发,李行哉也不想和程大雷动手。只是李行哉比程大雷更贪婪,他对那张椅子志在必得,如果程大雷敢争,他不介意摆开阵势大战一场。这是他的底线,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谈。现在程大雷尚未吐口,一切只得留在日后解决了。目前还有一件事令李行哉有些忧心,便是余烬不灭的野原火。本以为野原火已是必死无疑,李行哉心底还有几分失落。谁料他竟突然冒了出来,令李行哉的心情突然变得愤怒。愤怒中夹杂着几分恐惧。派出马孟起与花木兰两支军队围追堵截,直到现在还未竟功,这令李行哉委实烦恼。谁知这野原火是真是假。此时此刻,『野原火』身边已聚集了三千人马,他们能活这么长久,不是因为他们兵力强盛,恰恰是因为他们足够弱小,才不容易被发现。当然,马孟起与花木兰两支队伍,也对他们造成很大压力。这支部队的主帅在大帐内查看着附近的地形图,思考着下一步行军方向。他双目澄清,一丝不苟的盯着面前的作战图,眉头皱起若有所思。这自然不是野原火,而是一个早已被李行哉忽略的名字。他曾经唤作红尘了,现在的名字是洪了。江南李星兵败后,和珅殉葬,李星麾下令一员大将红尘了丢盔弃甲,却侥幸活了下来。在山中养了一段时间伤,等再出世的时候,便知道野原火兵败的消息。在对眼前局势有初步判断后,红尘了采取了一些行动。假冒野原火的名义,聚集戎族残存人马,公然对抗李行哉。他心底当然明白,这把戏糊弄得一时,糊弄不了长久,迟早会有被拆穿的那一天。不过,红尘了也并未妄想能逆转现在的局势,但我搞不死你,恶心一下你也是可以的。他假称野原火目前在一个隐秘地点养伤,自己是野原火的代言人。当真被他滚雪球一般聚集起一批人马。现在江南已被李行哉掌握,并非久留之地。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渡过大江,到时候借野原火的名义招摇撞骗。这件事虽然难度很大,但未必没有操作空间。当年李行哉害他走投无路的仇恨,他并未忘怀,只要能给李行哉搞出一些事情来,他自然乐此不疲。想到这里,红尘了脸上表情有几分狰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行哉那李行哉,天下大势未定,你高兴的未免太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