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哉的目光不自觉扫过程大雷,脸上风平浪静,心底却是一头雾水。他当真搞不明白程大雷的心意,在这个天下诸侯纷纷赴京的时候,他偏偏反其道而行,选择离开长安城。他的真实心意究竟如何?是察觉长安城不安全,要回自己地盘窝着。回去之后,他是老实窝着,还是调兵遣将图谋不轨。心中一时想不明白,李行哉笑笑,道:“你可不能走,这次诸侯赴京,谁知他们有什么心思。朕还要靠你助威壮胆,程大雷,咱们可是自己人。”程大雷摆摆手:“天下诸侯多对我看不顺眼,我离开此地,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李行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荆州打得怎么样?”程大雷摇摇头:“两地相隔太远,消息来往不便。我也很久没收到他们的战报了,现在也不知那里情形如何。”“你不知道,朕可是知道。徐问天已经领江南军入荆州,据他传来的消息,刘悲打得相当不错。蜀王仗着天险雄兵,也难以和凉州抗衡。”李行哉感慨道:“程大雷,你调教得好手下呐。”“这也可以想到。”程大雷道:“凉州兵毕竟是打过大仗的,士兵的战斗力不是蜀兵可比。蜀王近些年养精蓄锐,虽然手上兵多将广,但没有打过硬仗,没有打过死仗,敌不过凉州兵也是理所应当。这换做江南军来打也是一样。”“话是这么说,可对于凉州兵的实力你也不必太过谦虚。”李行哉道:“最好在中秋之前结束这场战争,朕要做给天下人看。”程大雷点头答应,道:“陛下,我的辞呈?”“先留着吧,这件事日后再说。”李行哉一口否决,程大雷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告辞离开。李行哉看着程大雷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总感觉今天的程大雷和以往不一样,整个人也没有什么精气神。“程大雷……”李行哉又喊住了他:“今天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程大雷回过身来,又向李行哉行了一礼:“愿陛下今后能体恤百姓,爱惜生灵。”李行哉摸摸鼻子,程大雷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丧,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没说。不多时戚继光报来,李行哉将这件事同他说了。戚继光听罢后一惊:“陛下为何不放他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李行哉一怔:“什么机会?”戚继光道:“若程大雷死在长安城,他手下那些山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可如果他死在路上,可谁也怪不得咱们。”李行哉睁大眼睛,吃惊道:“你的意思是……杀掉程大雷?”“难道陛下不想杀么?”李行哉沉默下来,久久无语。戚继光更近一步,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夕照关的秦蛮已经收兵,向凉州方向向军,他必然是得到了程大雷的密令。陛下可曾想过,这个时候程大雷如此安排,到底有何目的?”李行哉也是猜不透程大雷的心意,方觉得左右为难。他沉默很久,开口道:“朕已经与程大雷谈过,他并没有争天下的心。他若真有这个心,不必等到今天。”“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大雷当真信得过么?”戚继光步步紧逼:“如果他当真信得过,这次调动兵力又是为何?即便程大雷能够信任,他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呢?”“臣已经得到消息,刘悲入蜀之后,连战连胜,但对于江南军配合的请求置若罔闻。如此一意孤行下去,所图者何?”李行哉眉头紧皱,满目为难,最后长叹一声道:“朕虽富有四海,号称九五至尊,但能称得上知心的也没几个。朕已经杀了一个朋友,难道还要杀第二个?”天子号称孤家寡人,并不是没有原因。从李行哉坐上那张椅子开始,世上已没几个人有资格做他的朋友。野原火算是死在李行哉手中,他实在不愿再少一个朋友。眼见李行哉还在摇摆,戚继光准备再加一把力。“陛下难道忘了楚云生之事?”李行哉一惊,眼神瞬时间变得暗淡。李行哉能走到今天,要说第一功臣,不是宋游渠,也并非戚继光。楚云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可楚云生已经死了,死在江南扬州城。那一战打得十分艰难,楚云生堪称呕心沥血,终究是没撑到李行哉入驻长安城的时候。总的说来,楚云生的死还和程大雷有些原因。当初李行哉向凉州求援,程大雷拖拖拉拉,摆明了要坐山观虎斗。更何况,江南一战最大的敌人是和珅,而和珅还是程大雷放出来的。戚继光的话李行哉不得不往心里去,再说蛤蟆寨出来的几个人。林少羽将天下拖入乱世,野原火一把火烧了大半个帝国,和珅又是让李行哉九死一生。现在入蜀的刘悲,会不会又是和珅第二?李行哉深吸一口气:有些事不得不防呐。戚继光道:“陛下仁心为怀,这是天下的福分。刚刚经历一场乱世,帝国实在经不起磨难。对于程大雷,不管他有没有反心,只要有机会杀掉他,一定要杀掉他,清除任何不安分因素。”“他当真该死么?”李行哉无力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有威胁到陛下的实力,便罪该万死。”李行哉合上眼睛,戚继光紧紧盯着他,满怀期待。戚继光想杀程大雷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只要李行哉不吐口,不管他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半晌,李行哉睁开眼睛,无奈的看着戚继光。“陛下,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呐?”李行哉叹了口气:“既然他该死,那就送他去死吧,这件事你来办,办得干净些。”戚继光心中一喜,抱起拳道:“陛下放心,这件事千算万算,也不会让旁人想到陛下身上。若有闪失,微臣一人承担。”李行哉挥了挥手,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在心底他呐呐叹了一声:孤家寡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