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很漂亮。”程大雷笑笑:“什么游侠江湖,说白了我是山贼出身,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满天下都知道,做得便是杀人越货的事。”钱为雄将头垂下来:“属下不敢这么想。”“想或不想,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程大雷起身站起,将匹夫剑佩在腰上,伸手拍了拍钱为雄的肩膀:“说真的,咱们辛苦打下这江山,将性命悬在刀上,究竟是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封妻荫子,为子孙后代谋一个好前程。”钱为雄噗通跪倒在地:“属下不敢。”程大雷双手将他搀起,道:“老钱,你太客气了。我这次奉旨出京,巡视天才查的是违逆不法,图谋不轨,老钱你这些事在算不上,不用太害怕。”“程王爷是奉旨出京?”钱为雄心中一惊。程大雷点点头,叹口气道:“陛下刚坐稳江山,烦心事多呀,这个时候便是靠我们这些老兄弟老伙计分忧。本王出京之前,陛下曾对我说过,钱为雄是个血性的汉子,他出不了岔子。”钱为雄又一次跪倒:“为陛下鞠躬尽瘁,万死不辞。”程大雷又将他扶起,在宴席前坐下,道:“客气啦客气啦,咱们都是为陛下做事,谁是自己人谁不是自己人我分得清楚。”钱为雄这才坐下,伸手为程大雷斟满酒,程大雷看了地上跪着的钱石鸣一眼,道:“起来说话,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钱石鸣眼珠一转,赶忙从地上站起,道:“小侄伺候王爷喝酒。”他倒是会顺杆爬,以程大雷的侄儿相称,虽然年纪和程大雷差不了多少。但谁没有听过程大雷的名声,钱石鸣也想在程大雷这颗大树下乘凉,奔一个说得过去的前程。程大雷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道:“这孩子不错,日后是个可造之材。”“还要靠王爷提携。”钱为雄是血性汉子,程大雷是爽直之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已开始勾肩搭背,互相说起些征战时的故事,连钱为雄也抹了一把辛酸泪。大家都有一见如故,相逢恨晚之意。酒喝得半酣,程大雷摆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平生最不善饮,今日就这样吧,改日再饮。”“我已为王爷安排好住处,定让王爷满意。”钱为雄舌头也大了。由丫鬟仆役开路,钱为雄踉踉跄跄亲自引着程大雷来到住处。这是一座单独的院落,一排五间正房,两间偏房。刘发财与徐神机住了偏房,崔白玉和乌力罕一间,程大雷共貂蝉一间。“王爷好生休息,到明日再来与王爷请安。”“老钱,我只恨没有早点遇见你,改天一定要喝个不醉不休。”双方在院门口分别,转身之际各自脸上都少了几分酒意,眼底多了几分寒意。小院很快就熄了灯,从外面看上去没有半点动静。钱石鸣急匆匆来到城主的书房,道:“父亲,人都睡下了,咱们要不要动手?”钱为雄刚刚喝过醒酒茶,此刻也恢复了几分清明。钱石鸣的问题,正是他心中左右为难之事。本已制定好行动计划,却没想到程大雷是奉旨出京,替天子巡视天下。如果他死在自己这里,传出去后必然是毁家灭族之祸。可钱为雄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程大雷的性情绝非易于之辈,但今日他却表现得格外好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不知他背后耍得什么花招。“干草引火之物都准备好了么?”钱为雄问。“都已准备妥当,一把火就能将一起烧得干干净净。”钱为兄眼睛一亮:“父亲是要动手了?”钱为雄点点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杀了放心。这件事是机密,绝不可走漏消息。明日牢中的犯人,以及孙班头一帮人都要死。”钱石鸣一惊,父亲不做事则以,做起事来可比自己凶狠,他是要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其他人死也就死了,那几个女人能不能留下,她们都是天姿国色,活活烧死岂不可惜?”钱为雄看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说话。半晌,钱为雄叹口气,道:“鸣儿,这天下有些东西咱们碰不起,碰了就是死,斩草除根,一干二净是唯一保命的法子。况且,江南之大,还缺姿色上佳的女子么?”钱石鸣一怔,随即重重的点点头:“孩儿明白。”钱为雄将凉茶灌入腹中,道:“走吧,我们该做事了,也不知这一步踏出,是福是祸。”钱石鸣重重点点头,眼中杀意弥漫,父子二人同样眼神,同样决心,今夜已准备好要杀人放火。正这时候,忽然头顶瓦片响动,钱是鸣下意识抬起头,钱为雄反应则更快些,伸手去握兵器。江南与北地气候不同,房屋结构也不同,屋顶只是薄薄一层瓦。此刻两片瓦被挪开,两枚弩箭从房顶射入屋内,不偏不倚,正好击中钱为雄父子的喉咙。父子二人噗通一声倒地,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眼底的杀意同时黯淡下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程大雷如今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敢独自出京,暗中怎会没有人手保护。这都是喜字队的人马,程大雷暗中调教的江湖好手。李行哉广收江湖人马编为鱼龙卫,可程大雷也没闲着,他很久前便着手做这件事,毕竟程大雷在江湖上也是有声望的。一路离京,程大雷在明,鱼龙卫在暗,可喜字队在更暗的地方。所以钱为雄父子不动杀心则矣,一旦动了杀心,便是自寻死路。杀人之后,两名喜字队成员手持短弩,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惊动任何人。钱为雄父子的尸体瘫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也同样没办法发出任何生息。钱为雄不愧是给李行哉做过先锋官的,有句话说得不错:有些东西他玩不起,碰了就是死路一条。现在果然死的干干净净,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