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饭,无所谓上首位、下首位的讲究,大家随意一坐就成,但男人们必然首先上桌,从董开河算起,按照逆时针次序分别坐了刘炳森、董玉山、他的儿子董小宝、大喇子、董明和贠一鸣。
作为董开河的女婿,贠一鸣很自觉地肩负起了酒令工作,此时他手拎一瓶锅州老窖,首先为村长满上,老丈人之后再给董玉山倒酒,董玉山虽然只大他十来岁,人家也算是长辈。
替董玉山倒好了酒,贠一鸣便准备转回自己这里,谁知董玉山笑嘻嘻开口了,“熊伢儿已经是大学生了,大喇子也老大不小,像我在你们这个岁数的时候,早就偷酒喝了,今天在家里吃饭,爹妈又没在跟前儿,你们也喝一点儿呗!”
董明听着皱了皱眉头,喝酒他不担心,只是……,怎么我成大学生了,中专好不好!毕业后可以拿到大专文凭不假,期间还需要走一道程序呢,再说了,玉山叔你说话就不知道避讳一点嘛,怎么能当着你儿子董小宝面儿说这种话!
说不得,他扭头看向了董小宝,熊孩子对老爸的话状如未闻,一双眼睛已经开始在桌上寻摸中意的美食,再看大喇子,他的脸却凝成了苦瓜。
以大喇子一杯啤酒就会满脸通红、一瓶啤酒睡半天的主儿,遇到这种状况,他那点可怜的酒量,哪敢轻易应承,也将目光转向了董明。
“我们还是学生,就不要喝了吧?”董明知道,别看私下里大喇子还能说会道,面对大人基本就土鸡了,况且,执酒令的家伙还是他的校长!
贠一鸣也郁闷呢,他这个人没有多少原则性,可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按着,逼学生喝酒,也确实挺尴尬的。
他没有办法直接反驳董玉山,人家是老丈人的堂弟,哪轮得到他这个女婿多话,不得不将脸转向了董开河,只有听老丈人的意见了。
“呃,他玉山叔啊,他们俩是我的学生,并且还是娃娃,大喇子才十七,而熊伢儿还没到十六呢,就不要让他们喝了吧?”
“说话没几天就过年了,他们马上又要长一岁,十八的孩子,喝点儿酒也算个事儿?四哥,不信我现在就问问他俩,他们谁没喝过酒?”
四哥这个称呼,是董开河在堂兄弟中的大排行,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喊他了,听到这个称呼,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坐在那里微微有些发愣。
而喝酒这种事情,还真的不能较真儿,酒不是啥稀罕东西,谁家里都会存上一点儿,而孩子们见到家大人喝酒,又有几个没有偷偷尝过?
偷尝是往轻了说,这种年纪的孩子,偷喝也很正常,所以,董玉山笃定地看着大喇子与董明,嘿嘿笑着说道,“为什么在老师这里就不敢喝了呢?”
董玉山说得没错,董明与大喇子都没办法否认,两人不仅喝过,还正大光明地喝过,董明就不说了,哪一次大喇子在董明家里吃饭,不是要倒上一杯啤酒?
不是说他有多么喜欢喝,仅仅是凑个趣而已。
但是,今天这种阵势,显然不是凑趣那么简单,是要真刀真枪上啊!
大喇子不敢应承,可是,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总不能睁眼瞎说自己没喝过吧,都是一个村儿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村长刘炳森没有吱声,他在村里的权力很大,却不怎么受村民的待见,毕竟来到村里时间尚短,并且还是外来户,事实上,他也有意识地与村民拉开距离,他有一个理念,官与民的相处,必须讲究分寸感。
董明开始腻味这个董玉山,心说我只想过来吃顿饭,你没事找我们两个小辈的茬干嘛!
他也不能看着情况变僵,只得应承道,“淑芬结婚了,作为她的同学,我们替她高兴,今天,我和大喇子也不说不喝,待会儿敬新人一杯……,再敬老师一杯,这样总可以了吧?”
见到两人同意喝酒,董玉山又开口了,“那就你们先来,敬老师最重要,至于新人那杯……,等淑芬忙完再说。”
董玉山说出了提议之后,董明与大喇子不好推却,只得端起酒杯,嘴里说着祝福的话,齐齐敬了董开河,董开河也愉快地接了。
再多的酒董明也喝过,一杯六钱的酒,喝下倒没觉得什么,可是大喇子就不同了,他连啤酒都难应付的主儿,遇到白酒不惨才怪,酒水下肚后立时感觉火烧火燎,脸色以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董明留着神呢,看到此景,连忙帮他夹菜,同时嘱咐道,“赶紧垫一口,压一压,唉,不能喝就不要逞强!”
他还不满意地瞟了董玉山一眼,心说真没劲,就你的幺蛾子多,挺大个人跟我们小孩儿较劲!
董开河也看到了大喇子的窘样,同样开口了,“对对对,不能喝就不要喝了,快点儿吃菜。”
“要不然,我就这么多吧,真的喝不了!”大喇子听劝迅速吃下一口菜,样子稍稍好看了一些,他抹了抹嘴不好意思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