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臣身材高大修长,站在门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简宁,看她堕落看她迷醉看她生不如死。听着简宁痞里痞气的玩笑,仿佛才跟着白夜行出去一天,她便染上了白夜行的腔调和毛病。顾景臣蓦地关上门。不算狭窄的卫生间因为他的出现而逼仄起来,他慢慢走近简宁,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抽走了她叼着的烟。简宁慵懒地靠在马桶上,吐出最后一口烟圈,也不歇斯底里地指责顾景臣的多管闲事,像是醉了似的隔着烟雾望着他,笑道:“姐夫不喜欢我抽烟?你不喜欢有人喜欢,他说要带我抽更有滋味的烟,玩更刺激的游戏。”她本无意说起白夜行,可这时候的她好像没有别的话可以再说。顾景臣也没有因她的堕落而愤怒或失控,他将烟按灭后扔进垃圾桶,抿着唇注视着简宁的痴狂,许久才沉声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这些年我自甘堕落,染了很多不该沾染的东西,甚至我有过各色各样的女人,年轻的、美貌的,像你的,或者不像你的……我已经堕落至此,遍身都不干净,但是我从来没有碰过秦采薇,一次也没有。”秦家前脚刚公布了他的婚期,顾景臣后脚就跟上来解释他和秦采薇的“干净”,简宁几乎要笑出声,在她开口之前,又听顾景臣继续道:“并非因此我便得以高尚,我不碰她我便是情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前半生顾虑太多,反而丢你一人承受不幸,我的后半生任你支配,我的心我的命都给你,你好好活着驱使我的余生,不要中途放弃。无论是白家、秦家还是顾家,没有人值得你豁出命相博,错的是我们,从不是你。”顾景臣的声音低沉,语调舒缓,她从来没有听过顾景臣这样说话,温柔得不可思议,他在求她好好活着。简宁听着他的自白,或者说是忏悔,脸上的迷醉和慵懒终于一点点卸去,她甚至也不再刻薄地鄙夷顾景臣的花言巧语,那张属于莫苒的年轻面孔满是哀伤,苦笑道:“我不要你的余生,也不要你的心和你的命,我没有斤斤计较不放过他们,只要你把简宁和她的父母还给我,把她的理想和爱人还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不再追究。”她话音落下,顾景臣没出声,她明知他无法将过去还给她,她明知他也只是个凡人。“顾景臣,早就回不去了。”简宁直面顾景臣的静默,望着他自嘲道,“你结你的婚,我嫁我的人,别再劝我回头,早就回不了头了。”她的声音同样低沉,没有用多少力气,只有近在咫尺的彼此才能听得明白。顾景臣被她几句话逼得眼眶通红,知道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听,风花雪月救不了她,顾景臣救不了她,她只要鱼死网破。顾景臣沉默了一会儿,直直对上她的眼,道:“依照原来的计划,如果白夜行对你钟情,你们很快便会订婚,他不是一个随口说说的人,他会让白家履行婚约。但是,现在简氏的风波刚过去,白家绝不会以身涉险来C市办订婚宴,所以白夜行会带你回北山岛,到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简宁见他这么快转到正事上,有点意外,却还是听进去了,略一思索,笑道:“今天我听白夜行的意思,他会尽快带我回去,如果我没算错,我订婚的时候你正在度蜜月……”曾经的恋人能平静地讨论对方的嫁娶,她身陷龙潭虎穴的时候正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多么不可思议。风花雪月都是虚妄,他并不能陪她赴这一场。“妹妹,你在吗?”简宁还在等顾景臣的说辞,外头忽然传来秦宗宝的声音,隔得有些远,大概是让他们下去吃饭。顾景臣虽然有了完全的计划,却不能在这时候暴露了他和简宁的关系,至少目前来说秦家和顾景臣的联姻不能动。他没再解释他的蜜月期,只握了握简宁的手,安抚道:“相信我。”他的声音低沉,惜字如金,说完便要站起身离开。可简宁不准他离开。她身在地狱无处逃脱,不能任由这个多管闲事的人逍遥法外,她在地狱晃荡,他不肯走不肯放,便留下来陪她好了!所以,几乎在顾景臣要起身的一刹那,简宁反握住他的手,将猝不及防的顾景臣再次按蹲下,俯身捧住他的脸便吻下去。简宁坐在马桶上,比蹲着的顾景臣高出一个头,她的偷袭很成功,顾景臣没能躲过,任她的气息钻入他口中,任她将他淹没。“妹妹,吃饭了。”秦宗宝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走进了她的房间,一步步离这道门近了。简宁不出声回应秦宗宝,也不肯让顾景臣走,她的手摸下去,控住了顾景臣的命脉,抵着他的唇低笑:“姐夫,别忍了,想来就来吧,花言巧语不就是为了痛快吗?”顾景臣惯常霸道强势,在情事上向来说一不二,简宁故意勾住他,他早已有了反应。他看了一眼那扇门,抱着她退后一步轻轻落了锁,随后咬着简宁的耳垂沉声道:“忍着点。”他要得狠,却不让她出声,简宁攀附着他,忍得全身痉挛呼吸不畅最后张口咬他,他一吃痛,换来更狠的力道更剧烈的颠簸,两人的较量周而复始。“妹妹,你在里面吗?”秦宗宝敲了敲门,声音近在耳边,只隔着一道门。简宁死死攀住顾景臣,在他怀里软作一团,她努力调整呼吸,冷静下来淡淡应道:“哦,我在洗澡,等会儿下去。”秦宗宝道了声好,又奇怪地喃喃自语道:“咦,怎么姐夫也不见了。会不会去屋顶花房了?”说着,秦宗宝转身便走,脚步声渐渐离去。顾景臣一刻也没浪费,无论简宁说话还是哭泣亦或是痉挛颤抖,他初心未改体力充沛要什么给什么。终于结束的时候,额头汗湿的简宁笑勾着顾景臣的脖子,看了一眼他的腕表,有气无力地嘲笑:“十分钟,姐夫你敢不敢再短一点?”“……十分钟已经够你叫的了。”顾景臣沉声应道,没有半点在情事上的不自信。他知道她的度在哪里,他对她的身体太过了解,她的鄙夷和嘲讽伤不了他。随后,顾景臣将衣衫不整的简宁抱进浴缸,放了热水让她泡着,他站在一旁整理那些可疑的痕迹。他在未婚妻的家里和小姨子的相处越来越老道,像是生来便会这些。听着楼上的脚步声,秦宗宝马上要下来了,再找不到顾景臣,整个秦家都要发现他的失踪。顾景臣看了浴缸里的简宁一眼,她泡在热水里,眯着眼睛也正望着他,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十分钟里。她勾起唇对他笑,存心在看他的笑话,她可半点不担心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我先出去,你也下来吧。”顾景臣再没说别的,语气甚至可以算温柔,没等简宁答复,他果断拧开门走出去,又将门轻轻带上。简宁听着顾景臣远去的脚步声,用双手捂住了脸,身体一滑,整个人埋进了浴缸里,任热水将她淹没——走投无路的女人,被逼至绝境的女人,她从刚刚不堪的偷偷摸摸的刺激中竟觉出了一丝病态的安全感,她居然觉得她在这世上还有个同路人,曾经抛弃她毁了她的年少爱人,她怎么事到如今还不长记性?……秦宗宝从顶层花房下来时,正好碰见顾景臣从秦采薇的房里出来,正系着衬衫的扣子,便问道:“姐夫你去哪了?”“刚才修剪花草弄脏了衬衫,去房里换了一件。怎么,找我?”顾景臣的声音镇定极了,仿佛这十分钟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些关起门来的刺激,是因为简宁要,他必须要给她,借此阻止她更疯狂的举动。秦宗宝促狭地瞥他一眼,又探头想往秦采薇的房里看,笑问道:“姐姐也在里面?我怎么闻到一点不对劲的味道?”男人最了解男人,秦宗宝也许并没有看出什么,却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顾景臣的脸向来臭,秦宗宝虽然敢和他开玩笑,却不期望得到他的答复,要他承认他刚才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恐怕下辈子也不可能了。“好啦,我不说了,准备吃饭了,今天是姐姐和姐夫的好日子,得好好庆祝一下。”秦宗宝问不出什么,只好先退让一步,跟着顾景臣路过拐角时,他冲简宁房里喊道:“妹妹,快点下来吃饭啊!”等简宁换了身衣服下来时,晚餐已经摆上餐桌,正好见秦昱鸣的车驶进院子,简宁殷勤地出门去迎。秦昱鸣一回来,第一个看到小女儿来迎接,便把包递给了她,跟着她往里走,一大家子都在餐桌前坐下了,其余的人都司空见惯他的进出,早没了这种以父为尊的态度。秦昱鸣心里对这个小女儿更多了几分怜惜,张口便问道:“苒苒,白家那小子今天有没有欺负你?”简宁抱着他的包,摇了摇头道:“没有,他带我出去玩,说打算和我结婚,怎么会欺负我呢。”她又看了一眼秦采薇和顾景臣,先他们一步宣布道:“对了,大伯父,姐姐和姐夫倒是真的要结婚了,日子定在这个月31号,正等着和您一起庆祝呢。”无论秦昱鸣对她的关心是真是假,他之前的态度已经表明他绝不会和白家反目,反正卖女求荣的故事版本太多,笑着送和哭着送都是一个意思。简宁的突破口在白家,并不需要和秦昱鸣诉苦太多。秦昱鸣被岔开了话题,转移了注意力朝顾景臣和秦采薇看去,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边走边问道:“这回是真的了?小薇,你别又杀个回马枪。”顾景臣和秦采薇纷纷扰扰这些年,双方家族一提起“结婚”两个字头都大了。有婚约在身是真的,六七年的婚约,自然是在谈婚论嫁,可每一次都横生枝节,要么便是身体不好时间不对问题太多。这次宣布月底结婚谁知道又在玩什么花样,两个人一点都不肯让人省心。面对秦昱鸣的询问,秦采薇不答,顾景臣先起身回应道:“这次是真的了伯父,请柬明天会发下去,顾家正在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宜,包括宴会和蜜月等等,当然也会征求小薇和伯父、奶奶你们的意见。”他还不是秦家女婿,自然要叫“伯父”,顾景臣说话时望着秦昱鸣,余光却不得不看到跟在秦昱鸣身后的简宁。若是没有种种变故,如果他有那种福分,很多年以前,站在这里和他讨论婚嫁的应该是简宁和简父简母,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可有可无的公式化口吻,也许他会更加笨嘴拙舌,连一句话也说不好。顾景臣又想起简宁的绿婚纱,她想穿着绿婚纱嫁给他……这个未能实现的夙愿,这辈子也许都不能实现了。无人看懂顾景臣的心思,秦老夫人微笑开口道:“按理说,秦顾两家的婚礼当然要好好办,可这规模却能省则省了,现在上面查得厉害,不让大招旗鼓,秦家和顾家都被人盯着,明面上不好再张扬。你们婚礼尽量从简,蜜月可以选个好地方去玩玩,到时候怎么铺张浪费都没关系,毕竟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们这些长辈也等了很多年了,你们夫妻和睦就是最好,形式又有什么关系?”“奶奶说得对。”顾景臣恭敬地附和道,难得开口询问秦采薇:“小薇,你说呢?”顾景臣肯对那份简宁的流产记录妥协,已经给了秦采薇最大的面子。他答应和她完婚,答应不去破坏白夜行和小贱人莫苒,还答应将莫苒完完整整地送入虎口,无论那些“答应”是不是对死去的简宁变相的爱,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秦采薇决定不去和某个死人计较。毕竟与死人相比,活着就是赢了。所以,在面对顾景臣的好言好语询问时,秦采薇笑道:“我听你的。”两人的和睦如此明显,似乎折腾了这些年,忽然看清了前路,打算携手同行不再费力计较,秦宗宝促狭笑道:“姐夫你真牛,用什么法子驯化了我姐啊?说出来肯定是部血泪大片儿!”秦家老小轰然笑起来,气氛分外和谐。秦昱鸣和简宁这时已分别在餐桌前坐下,简宁的目光与对面的顾景臣一碰,他的眼里有她的影子。她跟着秦家人笑起来,随口问道:“我记得很久之前从新闻上看到姐夫收藏了一套天价的婚纱,价值好几个亿呢,姐姐是要穿那件婚纱出嫁吗?听说很好看。”简宁不经意戳到了秦采薇的痛处,她用那件婚纱的主人的秘密换来了婚姻,已经是个耻辱,现在还被小贱人拿来嘲讽——从莫苒口中吐出来的所有一切都恶心,秦采薇怎么会以为莫苒有那么好的心?因此秦采薇冷哼道:“JANS.C的东西,你觉得配得上我吗?别说你不知道那婚纱的品牌?看看你设计的作品就知道JANS.C现在是什么水准,少把这种负面的东西带到家里来!”瞬间变化的嘴脸,从欢欣到厌恶,不加掩饰,完全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小薇!”秦昱鸣喝道,对秦采薇的咄咄逼人异常不满。简宁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楚楚可怜地瑟缩了一下脑袋,仿佛被秦采薇的态度吓着了,白莲花似的委屈道:“姐姐,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又没有见过那件婚纱,只是觉得既然是姐夫看上的,一定是还不错的,我怎么会想到姐姐和姐夫的喜好那么不一样呢。可惜姐夫花那么高的价钱拍下那件婚纱,姐姐不穿真是浪费了。”她想起什么,立刻偏转脑袋去央求顾景臣道:“姐夫,既然姐姐不肯穿那件天价的婚纱出嫁,不如你借给我走个秀吧?过两天的年中时尚庆典,我想弄个怀旧的系列,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求顾景臣,也不避讳谈工作上的事情,秦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JANS.C的总设计师,而秦昱鸣已经默许了她可以和秦采薇公平竞争,不必在年中时尚庆典上刻意去忍让秦采薇。顾景臣被简宁正大光明地看着,反而有点不自在,她的眼里有他才能看懂的朦胧暧昧,甚至她的脚还在桌子底下勾着他的鞋面,有节奏的轻轻撩拨,像是完全不害怕被人发现。顾景臣还没回应,秦采薇却被气炸了,视线扫过顾景臣,又瞪向简宁,怒道:“少在我面前勾勾搭搭,十八线的野模也能做总设计师,JANS.C从前还有点样子,现在的名声都是睡出来的!恶心不恶心!”“越说越不像话了!”秦昱鸣“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秦采薇不甘示弱,大小姐的脾气爆发得彻底:“爸爸,你别再护着她!谁不知道她睡了多少男人,新闻报道上一天换一个的写,你以为她还是什么干净的小女孩?她和她妈都是贱骨头!”无论有没有顾景臣的婚姻保证,秦采薇一直凌驾于“莫苒”之上,谁也无可否认秦家大小姐的高贵,这个半道上杀出来的秦家二小姐恶心肮脏,她那种出身,就该乖乖缩起脖子在秦家讨口饭吃,要是还敢和秦家大小姐抗衡,根本不自量力!“小薇!你给我闭嘴!”秦昱鸣喝道。简宁的唇抿起来,没有梨花带雨地哭泣,没有感激秦昱鸣的解围,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秦采薇,冷冷道:“姐姐,你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人,你的妈妈程伯母现在还在座,如果我妈妈活着,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我的私生活!如果我也有爸爸,我从小也是被人疼爱的大小姐!可惜我没有你的好命!我要是贱骨头,我爸爸是什么?”她这话是说给秦昱鸣听的,这个爸爸可有可无,从莫苒出生到她十八岁成人,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现在更是连个名分也藏着掖着,任他的大女儿这样欺辱她。“小薇,跟你妹妹道歉!”秦昱鸣气得发抖,两个女儿水火不容,碰到一起便火药味十足。秦采薇高抬着脸,冷笑不出声,也不离桌,她就是要看看小贱人的脸皮有多厚,她绝不相信她的爸爸会为了小贱人动她。“小薇!”秦昱鸣重复了一遍,已是没了耐心。秦采薇仍旧无动于衷。秦宗宝平时在家里最老实,这会儿坐在简宁身边,听着两人争执,有点拉不下脸,望着餐桌对面的秦采薇道:“姐姐,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妹妹怎么说也是……”“宗宝,这个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帮着外人对付我?”秦采薇瞪向秦宗宝,喝住了他意图做好人的心思。“我……”秦宗宝噎住,他是知道自己在秦家的地位的,虽然他姓秦,却并不是秦家的孙子,身上流的是外人的血。秦家唯一的缺陷在于没有一个子嗣可以继承家业,秦采薇哪怕再有能力,始终是个女人,可即便她是个女人,什么时候轮到秦宗宝来对她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也正是因为没有儿子,秦家这个百年贵族,才会依靠联姻的方式结交顾家。当初的四大家族唯一兴旺发达的顾家,完美验证了儿子对于整个家族的重要性,秦家再有能耐,官场上再能克制顾家,也不得不在儿女的婚事上一退再退。否则为何秦采薇顾景臣六七年也不曾完婚,由着顾景臣闹够了玩疯了,等他浪子回头肯安下心来成家立业?只因顾家有恃无恐,而秦家没有底气。所有人都有痛处,谁都有不能掀开的老底儿,秦采薇当着秦家老小的面掀了两个弟妹的底子,把上一辈人的脸也给打得啪啪作响。连一贯不偏袒儿孙、不多管小辈闲事的秦老夫人也变了脸色:“小薇,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干什么张牙舞爪的?弟弟妹妹还小,你是秦家的老大,怎么反而最沉不住气?还有小顾,你也该管管你的未婚妻,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不能和和气气地说话?以后有了孩子,这暴脾气怎么得了?”秦采薇的母亲程莹原本不打算插嘴,她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清楚,她由着秦采薇去欺负“莫苒”,这口吐不出的气都由她女儿帮她出了。可见老夫人和秦昱鸣都生气了,程莹也就只好打圆场,刚要去给秦老夫人盛汤,一个“妈”字没喊出口,就被一阵铃声打断了——简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白夜行”三个字分外明显,像是一记炸弹炸灭了一场战争。顾景臣的目光盯着“白夜行”那三个字,简宁瞥他一眼拿起了手机,当着秦采薇、秦昱鸣一家人的面接了起来:“喂?”“小宝贝儿,想我了吗?”白夜行的嗓音粗粝魅惑,因四周安静下来,他的开场白在座的都听见了。简宁没什么心情地应道:“不想。”白夜行在电话那边笑起来,声音比本人还要欠揍,痞里痞气的:“那我想你了怎么办?”简宁扫视了一圈众人,回应道:“真想我就来我家看我,不来就是假的。”白夜行一愣,可以想象他此时必定皱起了眉头:“居然邀请我去你家,小可爱,你真顽皮。不会是有坑等着我跳吧?”因为有了白夜行的缘故,简宁出乎意料地发现,餐桌上的每个人表情有了轻微的变化,不知道他们是在怪她的引狼入室,还是在惊讶她可以这么快勾搭到白家少主人。但简宁不得不承认,她忽然之间有了病态的底气,作为白家少主人的未婚妻,她既然要玩,就玩够本!什么家族利益,什么秦家白家,她既然有命掺和其中,就爱怎么玩怎么玩,最后的日子里,还怕什么疯狂?是啊,最后的日子……因此,简宁毫不避讳地对白夜行道:“我姐姐结婚的日子定下了,一家人正庆祝呢,你要是想娶我,当然要和我们秦家共进退,有坑在你就跳不过去吗?懦夫!”她语气略带娇嗔,连那声“懦夫”也似打情骂俏,白夜行顿了两秒,干脆应道:“你老公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懦夫!等我二十分钟,添双筷子。”等白夜行挂断,简宁放下电话,秦采薇嘲讽道:“果然有两下子,爸,你不用担心她嫁不好被人欺负了,她连黑老大都能搞定,跟使唤小猫似的。”秦昱鸣脸色难看极了。“小薇,你少说两句。”秦采薇的母亲程莹低声嗔道。“妹妹,你真和那个白家那个黑老大走在一块儿了?”秦宗宝也不敢相信地问简宁道。简宁弯起唇,绝美的容颜写着几分哀伤:“我听奶奶和大伯父的话跟他交往看看,发现他对我挺好。”“可是……”秦宗宝说不下去了。“难道大伯父和奶奶觉得我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宗宝哥也这么觉得?”简宁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似的反问道,她仗着年轻可以不负责任,把一切推脱到别人的身上。既然秦家人想拿她当东西来卖,她就让他们时时地看到凶神恶煞的债主,让债主以他的胃口虎视眈眈着秦家的地盘儿。别人怎么想简宁不清楚,秦昱鸣的心虚简宁可是心知肚明,假如真如白夜行所言,“赫拉之眼”是白家的所有物,却从秦昱鸣情人那里搜了出来,还成为秦昱鸣风流债的定情信物,这事情的严重性也许只有秦昱鸣和白夜行才知道。秦家别指望她一人承担所有,祸水已经东引,该负责的一个都别想逃!简宁问得委屈且小心翼翼,秦宗宝支支吾吾说不好,秦昱鸣什么也不能说,只是吩咐佣人道:“加个碗筷,添把椅子。”简宁和秦宗宝中间隔出了一个空位,添了碗筷等着那个男人大驾光临,简宁的脚还放在顾景臣的鞋面上,简宁不动,顾景臣也不躲,两人目光交汇,一片坦荡。白夜行来得很快,一如既往风风火火,打完招呼直接在简宁身边落座,话没开始说,先扶上简宁的椅背,探头过去吻了她的脸,不太满意道:“小可爱,电话里把我哄来,来了你反而没个好脸色,怎么回事?”简宁用手背轻轻擦了擦脸颊被他吻过的位置,不咸不淡道:“你不是要娶我吗?有话跟我奶奶还有大伯父他们直说好了,姐姐都要嫁人了,我也想穿婚纱。”白夜行挑了挑眉,却没明着问她什么,按照协议,明明是让他先对付了她亲姐姐再来讨论婚嫁问题,现在居然提前兑现了?白夜行探过身,在她耳边说起了悄悄话,丝毫不顾及在场的任何人:“宝贝,我白夜行说话算话,你不用变着法子讨好我。对你来说秦家的餐桌顿顿都似鸿门宴,不适应了吧?骗我来撑场子?”世上的聪明人太多,白夜行算其中之一,他若没有那背景,兴许会成为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多么善解人意,直逼简宁心里。才回本家的私生女,可不就面对着鸿门宴似的局面,看看刚才那情景,秦家人是秦家人,莫苒是莫苒,怎么能相提并论?她也不回答,微微一笑,在桌下捏了捏白夜行的手,算是答复。白夜行了然地坐直了身体,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宝贝,你开心就好。”接着,他扫视了一圈餐桌,很是不满道:“咦,大伯父,怎么没酒啊?听说是姐姐和姐夫的大好日子,没酒就淡而无味了!我来陪岳父大人和顾姐夫喝两杯!”简宁不知道为什么白夜行会如此配合她演戏,他分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却还愿意帮她,她猜不透他在打着什么主意。她甚至不敢再去看顾景臣,一切的小动作也许都逃不过白夜行的眼睛,她的脚也从顾景臣的脚上拿开,聚精会神地以所有的精力去应对——没有人是盟友,无论秦家人还是白家少主人。秦昱鸣对白夜行有莫名的抵触,这家庭聚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变成了需要小心的局面,毕竟秦家有不能说的秘密,因此他对白夜行的话尽量满足,吩咐佣人道:“去酒柜拿我珍藏的酒。”佣人很快回来,开了瓶酒,闻着那说不出是香气还是恶心的味道,简宁的脸色微微一变——82年的拉菲,这种酒,对她来说就是死亡的味道,她至今仍对红酒忌惮。醒完了酒,每个人倒上一点,白夜行举杯向秦昱鸣和秦家老夫人,也滑过了顾景臣和秦采薇:“奶奶,大伯父,顾姐夫,大姐,来,我这个外人先敬你们。祝咱们秦家兴旺发达,这种聚会聊天的开心日子比比皆是,祝我家老婆和我好好过日子!”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这人是土匪,他们也照样不能打。宾主举杯,各怀心思地喝了,白夜行脸色微醺,更添了几分魅惑,侧着脸望向秦采薇和顾景臣,笑道:“大姐和顾姐夫就要结婚了,我家小宝贝儿也说想结婚,我爷爷的意思是我也该传宗接代生个小子了。大伯父,奶奶,不如六月请几位纡尊降贵去趟北山岛,把秦家和白家的婚事定下呗?”直截了当地定了局,看似商量的口吻,却占据了主导地位,凌驾于秦家之上,这就是白夜行。【PS:9月26日上传最后大结局,亲们到时候可以一起看,之前不用来等了,很抱歉拖到现在,希望结局能尽量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