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心中微微一沉,脸上却不动声,恭恭敬敬的行礼相见,恭声道:“学生苏默,见过毛学士。”
毛纪眼神在苏默身上打量几眼,这才展颜一笑,点点头,温言道:“好好,果然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听闻此次盛会,汝亦有才艺展现,老夫便拭目以待了。”
他笑呵呵的说着,语气毫无起伏,似乎对苏默和李兆先等人并无二致。但苏默却心中更是警惕起来。
李兆先和华龙几人脸上身上的狼狈根本藏不住,但这位毛学士却如同未见,不但没有半句过问,甚至连点惊讶的表情都没露,显然是心思深沉之辈。若是他有心偏帮李兆先,定然是极不好应对的。
张文墨却没心思多想,对毛纪微微欠身,又将其他几人向苏默引见。一番介绍后,苏默这才明了了剩下几人的身份。
两个老者,一个叫谢铎,字鸣治,号方石。天顺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之职,参与修编《英宗实录》。成化九年,又进翰林侍讲。弘治初,再次召修《宪宗实录》。至弘治三年,擢南京国子监祭酒,但转年后,因病致仕,至今已在家闲居已五年多了。
此老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在家闲居之余,便开堂授课,教授弟子。为人严谨清廉,深得弟子敬爱。
而今乡试在即,此番却是趁机进京拜访老友,却被四海楼的伙计得了消息,一并下了请柬。
而谢铎也是听闻了苏默的名声,又极其喜爱那《临江仙》,这才有了今日来这武清文会之事,为的便是想亲自看看苏默这个小才子。
如今见了苏默,见其清秀俊逸,举止得体;明明少年人,偏偏却眼神沉稳,透出一种别样的老成,心下惊诧之余,却也有些恍然。若不是有这种老成心性,怕是再如何天才,再如何受三国演义影响,也难能做得出《临江仙》那般好词。
须知那《临江仙》一词的意境,博远深沉,绝不是一般的少年人心境能得的。却不知此子这老成是如何来的?他心中不免有了几分探究。
故而,待得张文墨介绍完,苏默施礼过后,心中微动,便笑眯眯的捋须笑道:“小友何来迟耶?却让我这老朽等的辛苦。莫不是故意为之,恐不显才高乎?”
苏默一怔,这话却不好答。要承认了,那等于是认了老家伙话里的陷阱,因为怕自己的才学不够,才用这种迟来的手段抬举自己;
可要是不认,岂不就是说自己狂妄自大,有心怠慢在场的所有人了?这老家伙要干什么?为什么要难为自己呢?他心中电转着念头。
肚里暗暗腹诽,面上却不敢怠慢。微一思量,抬手搔搔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讪讪道:“长者责备的是,是小子的不是。小子年幼,不知天高地厚的起这般盛会,及到眼前才知,其中千头万绪都需仔细斟酌,生怕遗漏了什么,怠慢了各位贤达。结果手忙脚乱的,终还是误了时辰。还请长者宽宥,恕小子无心之失。”说着,又是深深一揖到底。
谢铎老眼中蓦地一亮,心中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换成一般的年轻人,被自己这么一难为,要么是心中惶恐,讷讷不能言;再要么就是羞恼之下,直接顶撞了。
可这个苏默却是坦言承受,毫不推避。不但不讳言己过,还能婉转迂回的解释,并且通过这种解释,又将自己全力以赴开办此次盛会的辛苦,不着痕迹的标榜了一番。
沉稳、老道、机敏、智慧。短短的几句话,加上那搔头的小动作和微微尴尬的表情,登时将这四个词诠释的淋漓尽致,偏偏又让人兴不起半点不喜。此子,大不简单啊!
老头儿心中暗赞,脸上便露出了欣赏的神,满意的捋须点点头,不再多言了。
旁人或许不知,他却是知道。听老友说,今上有再请自己出仕的意思,职位应是礼部方面的。那么,提前考察物一些才俊,也好来日多些选择。这个苏默,不错!很不错啊!
谢铎暗暗想着,一时忘了说话,旁边另一个老者却是有些看不过,笑骂道:“你这老货,何必难为一个后辈,真真老不羞。”
谢铎一愣,这才省悟。既不恼火也不理会那老者,只哈哈一笑,对苏默道:“小友甚合老夫脾性,他日若是有暇,可往南京寻我府上,共论诗词之道,如何?”
苏默一愣,随即一笑。躬身应道:“长者见召,敢不从命。若有暇,必登门求教。”
谢铎大喜,亲昵的拍拍他肩膀,指着刚才话的老者道:“这便好这便好。喏,快去见过那老匹夫,那老匹夫好大的名声,厉害的很呢。好生让他欢喜了,自有大好处。”说着,冲苏默挤挤眼,让苏默不由的一愣,随即心中好笑。这老头原来如此诙谐有趣,倒是先前错怪了他。
心中想着,已然是转向那个老者。旁边张文墨这会儿却是脸上多出几分敬重,郑重的对那老者一揖,这才为苏默引见。
“讷言,这位乃是当今衍圣公,孔公讳弘绪。字以敬,号南溪。乃孔圣六十世孙,你我皆读书人,当大礼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