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终于动了,台上台下不约而同的响起一阵嗡然声,但旋即便又沉寂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苏默,心神呼吸都随着那条有力的手腕而动。
与先前众士子登台竞技一样,苏默和李兆先的文斗也是先对着台下观众的。
所以,此刻评审席上的几位名家,包括站到一旁的张悦等人也都看不到苏默具体写了什么。
正所谓关心则乱,除了神经超级粗大的何莹,还有对自家老大完全脑残式崇拜的徐鹏举外,其他几人都显得焦躁起来。
尤其是王泌,她可是京中出名的才女。此刻不但忧虑苏默是否能胜出外,更对苏默究竟写出了何等绝妙好词而好奇。
而这种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的情绪,随着台下不时发出的低呼而越发浓烈。于是,本来还矜持着躲在后面的身影,竟不知不觉中快要走到前面去了。
倒是张文墨身负监场之责,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妥。当即不动声色的微转身子,将她挡了下来。
王泌目光忽然被阻隔开来,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即省悟过来,接着便不由羞红了面颊。
张文墨目不斜视,只微微低头小声道:“姑娘不必着急,你且看那李兆先。”
王泌一怔,顾不上羞涩,抬头凝目看去。却见李兆先两眼死死瞪着苏默挥毫的纸上,面上忽青忽白不说,脸颊也因为牙关咬的太紧不自觉的间或抽搐一下。
能让李兆先脸色这么难看,唯一的原因就是,苏默必然是作出了一首完全附和画境的好诗了。
王泌心中一喜,大大松了口气儿。只是旋即却又心中痒痒起来,恨不得能立刻走过去,先睹为快。
不过想法终归是想法,她要真这么去做了,估计立刻就会被传为笑柄。
好在,苏默作的这首词显然并不长。此时已然停了笔,也是后退两步,上下看了几眼,这才微笑着掷笔而立,对李兆先抱拳笑道:“李公子,请指教。”
李兆先如同未闻,两眼只死死盯着眼前纸上,心中翻来覆去只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急才?假的,一定是假的!他只是个沽名钓誉的小小蒙童,连县试都几次不中的蠢材,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这般贴切绝妙的好词?!我不信,我不相信!
此刻的他,完全陷入了混乱暴躁的情绪中。眼前纸上那几行墨迹未干的字句,似乎瞬间化作咆哮奔腾的荒兽,又似乎转眼变成一张张嘲讽讥笑的面孔,将他铺天盖地的淹没其中。
此时台下有人大声吟诵起来,抑扬顿挫的语调声中,不时的响起阵阵赞叹唏嘘之音。
“快!快!快呈上来!”评委席上,纯粹学者的胡光建第一个忍耐不住,竟然抢在毛纪发话之前就不迭声的大叫了起来。
毛纪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怪罪。只是冲着旁边侍立的衙役示意一下,那衙役便大步奔了出去。
不多时,两幅字画同时被送到了众人面前。那幅画倒也罢了,但是苏默那副字一落到众人眼中,包括毛纪、孔弘绪在内,都是不约而同的吸了口气,瞬间瞪大了眼睛。
三尺见方的大纸上,从右至左排着八行龙飞凤舞的墨迹。那字略作倾斜,大小恣意,满斥着不羁狂放之意。令人一眼看上去,就不由的凭生出一种气满胸臆,想要放声长啸的冲动。
在座的几人皆是当世大儒,又哪里会看不出这八行字,分明是一种从所未见的字体?
这字体行行逶迤、翩翩恣肆;笔架之间,虽稍嫌青涩,但却瑕不掩瑜,尽显一派豪阔壮逸的大气。
刚劲处法度森严、遒劲磅礴;婉转处纵逸恣肆、灵动奔放。恍恍乎似见广阔草原间万马奔腾、气象万千;又似寥廓天空之上雄鹰振翅、欲待冲破青天。
“这……这是……”毛纪也没了先前的淡定,死死盯着这些字,颤声说道。
他身为翰林学士,本就见识不凡。又加上自身也是酷爱书法,此刻一见这种视觉强烈的新字体,顿时如同老饕见了肉食一般,再也难以自拔。
“草体!嗯,似乎是以行草为基,又在其上多出诸般变化,骨神兼备,却又自成一体。妙!妙啊!”谢铎一双老眼也睁开了,瞪着眼前的字喃喃的说道。看到激动处,习惯性捋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颤,顿时扯下几根长须来,他却如同未觉一般。
孔弘绪忽然在旁一指纸上,赞道:“鸣治兄,你看这里,这才是最难得的。”
谢铎和毛纪闻声都凑过来看,一看之下,毛纪忍不住点头赞同,慨叹:“不错不错,灵性!这几个字间充满了一种灵动的韵律。正是这种灵性,才使得这字终成大体。”
谢铎孔弘绪俱皆点头。
正赞叹间,忽然只闻一声满是欢喜的赞声又起,却是那位最先抢着出声的胡光建胡大儒。
“好词好词!真真绝妙好词!”
这一声赞起,毛纪三人猛地警醒。是了,这是一首词!方才大伙儿一眼都被这种新字体吸引了,却是忽略了这词的本身了。
此刻经胡光建提醒,再度凝神看去,不由的都是脸上显出惊容。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