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仆俩间的暗中交流无人知晓,那边厢右帐汗王实在看不下去了。咳咳使劲咳嗽了两声提醒,达延可汗猛省过来,目光急速的左右瞟了瞟,顿时大为尴尬。
“小子,不要太过分了。你这般作为,是逼着本汗不留退路了?”达延汗微微俯下身子,口唇微不可查的轻轻动着,话语声却清晰的送入苏默耳中。
苏默大惊,我去!好高明的腹语术,老头儿,你还会啥,懂内功不?真气呢?黄帝内经、**术啥的懂不懂?
达延汗手掌又开始发痒,想掐死他。
呃,咳咳,好吧,歪楼了,歪楼了,言归正传。
“那啥,老……”苏默笑眯眯的开了口,达延汗身子一抖,使劲的拿眼瞪他。
“……咳咳,大汗啊,你看哈,咱这样行不行。所谓谈判嘛,不外乎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若是有不同意见,大可说出来商量嘛对不对?君子绝交还不出恶言呢,大家有商有量,本着共赢的宗旨,谁也别占谁的便宜成不?总不能我每说出一条,你就这样一点回旋没有的全盘拒绝,这样小臣也很难做啊。”
老东西的面儿得给啊,不关母兔兔的事儿,单只是这老货是个狠人这一点,这面儿就不得不给啊。
达延可汗听他终于是给出了台阶,总算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儿。面上总算好看了些,哼道:“也罢,既然苏副使这般说了,本汗若是一点不允,也是苛责求全了。方才苏副使所提第一点,或可商榷。本汗以为,以五百户汉奴之数,应可支应。再多,绝无可能;而第二条,却是万无商讨余地!亦不刺部本为我蒙古之属,所驻之地自古便为我蒙古旧地,岂能随意割裂让出?此事不必再说!”
此话一出,众皆大惊。大明使团众人是惊中带喜,虽说没达成目的,但达延可汗这般说了,便等若打开了个口子,于后再谈之时,大有益处;
而蒙古众人却是又惊又怒,怎么也想不到,大汗竟然真个应了。虽说只是应了归还五百户汉奴,但正如大明使团众人所想一般,这口子一开,再想止住怕是千难万难了。
右帐汗王满脸阴霾,上前一步抚胸振声道:“大汗,今日不过只是一场骑射比赛,安能与国事相混淆?况且此列一开,于我蒙古大不利,还请大汗收回成命,三思之。”
右帐汗王这番话说罢,顿时引发众蒙古王公贵族一阵议论,纷纷点头不已。
达延可汗面上怒气一闪而过,目光在右帐汗王等人身上掠过,杀机盈盈。这些个蠢货,一味地只顾着眼前这点利益,全然不知自己所谋,简直是蠢到了家了。
还有这个图桑,看来他是有些按耐不住了啊。这么急着往外跳,就不怕跳的太快太高,回头死的很难看吗?
这般想着,正要说话,却不料忽然一阵鼓掌声先一步响起,让他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
“哎呀,小臣向来听闻这一代蒙古可汗,雄才大略,王霸草原,睥睨大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且不说大汗本人了,便连麾下也是这么的,这么的……哎呀,我都不知该怎么形容了。总之是太佩服了,太佩服了啊。”
说话的正是苏副使,此时他满脸赞叹,饶有趣味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竟无人猜到他何以忽然冒出这么一番话来。
达延可汗面色稍缓,他虽明知道苏默这话肯定全是放屁,但终归是一番赞美,听在耳中面上虽不显露,心下却也颇有得意。
“苏副使谬赞了。”他淡然说着,冲苏默微微颔首。
苏默却忽然一正脸色,肃然道:“大汗差矣,小臣这却不是谬赞,是真心褒赞啊。”
“哦?”达延可汗一愣,随即莞尔道:“这如何说起?莫非苏副使真看出本汗身上有什么王霸之气?”
苏默重重点头,认真道:“当然,小臣虽不才,却也略精数数观人之术。不惟大汗一身王霸之气直冲霄汉,便麾下这帮臣子们,也很是有些人,透着不凡的气息啊。尤其是这位右帐汗王,啧啧,哎呀,哎呀,啧啧,厉害,厉害啊……”
他口中说着,说到众臣子们时,达延汗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身为蒙古大汗,身俱王霸之气也就罢了,可自己的臣子也有,又是几个意思?
众蒙古王公大臣们都是人精,自然也听的明白其中之意,顿时个个面色大变,纷纷扭头对苏默怒目相视,恨不得上前伸手捂住这小王八蛋的胡说八道。
只是不等他们有所表示,却见他一个劲儿的绕着右帐汗王转悠,嘴中吧唧着,满脸的惊叹之时,不由心中猛的一动,相互对望一眼,同时露出了然之色。一个个也都不急了,纷纷饶有趣味的看起戏来。
右帐汗王被苏默绕着看的头晕,心中更是又惊又怒。苏默那番挑拨的话,连十岁的孩子都听的出来,他又岂能不明白?
只不过他明白归明白,也觉得不会达延汗不应该受影响,但终归是心里有鬼,不由的偷眼觑看达延的脸色。这一看,却是让他心中发凉,达延可汗面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一般。可是越是如此,右帐汗王越是恐惧。
他可是太了解这位可汗的脾性了。眼下这般作态,分明是心中怒极了的表现。饶是他自觉羽翼已丰,但当真个面对达延之怒时,也是不由的心中惊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哪个……哪个有王霸之气,我没有,我没有。”他猛地转过身,冲苏默大声怒道。
苏默却忽的微微一笑,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右帐汗王不明所以,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待要再说,苏默却忽然又一句话出口,登时让他瞬间血涌贲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