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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想必就是慷慨歌燕市的苏副使了吧。”
相当突然的,不等苏默开口,白昂却当先开了口。然而一开口便让苏默和张悦一惊,原来人家早已把自个儿的底儿摸透了呢。
张悦看向苏默,眼中满含隐忧。苏默却先惊后喜,对张悦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示意无妨,这才起身笑着对白昂抱拳见礼道:“部台老大人火眼金睛,果然是瞒不过您老的。不错,小子正是武清苏默苏讷言。此前失礼之处,还望老大人海涵。”
白昂笑眯眯的摆摆手,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苏公子惊才绝艳,老夫也早听闻其名,只是原先还当是谬传,此番苏公子此诗一出,才知果然名不虚传。老夫虽老矣,然闻听此绝世佳句后,也是血脉贲张,恨不得挎弓提枪,傲啸烟云了。”
苏默便肚中暗暗腹诽,这老头儿瞪着眼说瞎话糊弄人呢。就你着老胳膊老腿儿的,还挎弓提枪傲啸烟云?你当这是唱大戏呢。
只不过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做扭捏状,谦逊道:“小子张狂,悲愤之下狂悖之词,当不得老大人夸赞。”
白昂摆摆手道:“欸,这怎么是狂悖?正当是少年慷慨,气壮山河之语,如何赞不得?唔,好词,好诗,好句!却不知此诗何名?”
苏默眼神微微眯了眯,这老头儿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俩这么登门而来,他却不问我们为何来,尽在这跟我谈什么诗词来着,莫非当我们来是为了考功名行卷的吗?古怪,有古怪啊!
所谓的行卷,是古代科举的一种习俗。知贡举等主试官员除详阅试卷外,有权参考举子平日的作品和才誉决定去取。
当时,在政治上、文坛上有地位的人及与主试官关系特别密切者,皆可推荐人才,参与决定名单名次,谓之“通榜”。
因而,应试举人为增加及第的可能和争取名次,多将自己平日诗文加以编辑,写成卷轴,在考试前送呈有地位者,以求推荐,此后形成风尚,即称为“行卷”。
便比如这次科举舞弊案中,历史上唐伯虎和徐经之所以栽了跟头,就跟这个习俗大有关联。正是他们之前到处行卷,这才让人抓了把柄,说他们提前得了题目,才最终得以中的。
按说苏默和张悦忽然拜访,尤其是苏默的身份,现在还挂着钦差的职衔未交,白昂身为当朝大员,就算不即刻问责,也当先弄清二人来意才对。
可如今,打从两人进门后,白昂便是一副随意闲谈的架势,甚至连官服都未穿,摆明了是不以官方身份相见。而话里言间,却又模模糊糊的,似要透露些什么偏又让人捉摸不定,云山雾罩,由不得苏默这么吐槽了。
这些个老家伙,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看样子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怕是聊到明年也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管了,反正是你们那边对老子有所求,不会真的把老子治罪,老子还怕你个毛?索性彻底掀开来说,也不用遭这份罪。
这么想着,当下便眸光一闪,拱手道:“不过是一时心有所感,偶然得之罢了,哪有什么名字?若非要加个名字,便叫《慷慨篇》好了。”
白昂怔了怔,随即眯着眼低声念叨了几遍,点头道:“《慷慨篇》,唔,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确是慷慨豪迈,慷慨篇嘛,倒也恰当。”
苏默目光一闪,便做感叹状道:“便是慷慨又当得什么?小子本以为自个儿在前方为国为君,慷慨赴死,份所当为。却哪知,后方却有人也把小子给慷慨了,种种行径,委实令小子心寒啊。”
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让白昂猛地眼眸一张,手一抖,正捻着胡须的手一颤,当即生生拽断了两根胡须下来。
我去!这娃倒是生猛啊。老夫这儿还打算着不动声色的圆过去,偏这小竖子不领情,这是要掀桌子啊。
白老头儿心下嘀咕,又是心疼又是肉疼的低头看看手上的两根胡须,不由的一阵苦笑。陛下给自己的任务,原当没什么难处,却不料竟遇上这么个性急的小辈,怕是自个儿再想要左右逢源,不沾不染却是难办了。
罢了罢了,既如此,还是早早遂了这小子的意,最多日后担上个失察之名,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夫这把年纪了,本也有了乞骸骨的念头,不如就借此时机,行了这事吧。
这么想着,眼皮儿微微抬起,再看向苏默时,白昂已是面色严肃了起来,皱眉道:“苏公子这是何意?莫非是此行出使,遇到了什么不公之事?那为何面君之时,不当面向圣上禀奏,请圣上做主呢?”
当面向圣上禀奏?这是几个意思?
苏默听老头儿这话一出,不由一愣。但忽然不经意间,瞄到老头儿眼底闪过的一抹狡黠,顿时猛地省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