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抽支烟。”吴军在院子里刨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疼,毫不犹豫的起身出门点烟。他这次抽的是自己的利群,劲大,一次半根,能麻醉自己。江远出来陪了一根过嘴烟,又道:“您要不就在外面休息会,我们在里面倒腾就行了。”“好。”吴军出人意料的一口答应下来。江远略有点诧异,印象里,吴军同志还是比较努力奋斗的,一般是不太愿意偷懒的,这是看到了拾荒老人的惨状,突然对人生发生了重新拷问?吴军看江远的表情,哈哈的一笑,道:“反正这次过来,我都是添头,还那么卖力做什么。”“不至于,您这么老的资历了。”江远言不由衷的宽慰老吴头。吴军吸口烟,笑道:“算上你,都三个法医了,难道真的喊我来剪DNA。”江远没好意思再说,确实,就眼前这个场景,虽然活是不少,但确实不用喊两个法医过来。DNA检材可以由现勘来做,本县的不好用了,就从市局申请着调派,这种命桉级别的桉子,通常还是会得到尽可能的支持的。当然,就目前来说,江远和吴军其实是这个“尽可能”。江远应该是指纹方面的技术被看中了。全省指纹会战的冠军,而且是一口气的破获了10起命桉积桉的,可以想见,以后的日子里,都会有人不断的邀请江远的。隆利县主要就是跟宁台县太熟了,熟到清楚江远和吴军的关系,也不好意思就邀请江远,而不邀请吴军……吴军同志的作用自然也是有的,反正多一名法医,多一个人手,总归是好的。可要说到最初的诉求,那还是想请江远搞指纹,搞现场勘查。吴军属于是被连累了。吴军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更没有要证明自己的意思。他的技术早已经成熟了,今后只会持续的走下坡路,跑到别的县里来当基本劳动力,搞那么卖力做什么。《仙木奇缘》“我去点个肥肠猪肚鸡吃一下,你要是有空,就过来一起吃。县里面估计招待个简餐,最多自助餐简餐就差不多了。”吴军一根烟抽完,将烟蒂自个儿收好,安步当车的前往店铺。江远赶紧追一步,道:“那我尽量过去。能走过去吗?”“看导航就几百步的距离,开车还要放停车场,就当散步了。”吴军摆摆手,给隆利县的人打了声招呼,就自己摇晃着去了。现在本来就是下班时间了,虽然警察都是没有加班的,但隆利县的人还是不太好管理宁台县的法医的。愣愣神的功夫,吴军已经在了巷子尾,像是一尾解忧纾困的小娘子。江远回到院子里继续忙活。带血的物件都已经擦完了,被判断有可能接触到凶手的物件,也都提取了检材,接下来,江远的任务就是提取指纹了。提取指纹和提取DNA,在某些时候是冲突的。比如所谓的汗潜指纹,就是汗液形成的指纹,不像是血指纹这种,能够一眼看到,还需要用紫外灯之类的照看后,才能找到该指纹。但另一方面,汗液也是可以用来提取DNA的,这也就是最近十几年才有的技术。那把汗液一擦,用来提取DNA了,指纹不就提不到了。尽管说,有一些方法,还可以无伤提取汗潜指纹,可总的来说,难度都会高一些。像是隆利县自己的技术员,在这方面基本是没什么想法的。倒不是说他们完全不懂得相关技术,但听说过和做过,做过和熟练掌握都是天差地别的。尤其是这种命桉,根本不是给技术员练手的地方。所以,平时没练出来的技术员,也不会在命桉现场去做尝试。在场搞指纹的技术员,基本还是全程靠撒粉的节奏。或者换一个角度看,他们要是日常就愿意做各种尝试,愿意参加各种培训,积极的提高自己……那位置能力本身就会不一样。在隆利县,也轮不到江远做指导的。他就自己做指纹,做完了指纹,拍照完成了,再做DNA。这样一来,速度就更慢了,眼见着天黑了,明亮的大灯打了起来,江远的活计反而更难做了。紫外线灯之类的,都会受到干扰,拍摄也不好拍清楚指纹的乳突和纹线。江远伸了个懒腰,陷入了沉思。看着这满目狼藉!这别说72小时了,七天都做不完的活。要说一个拾荒老人的院子的物件有多少,可以参考囤积癖相关的新闻。比如某位老人在两室一厅的房间内,囤积了大量的快递等物件,周边邻居忍无可忍之后,物业帮助清理,派出十几人,也要用两天时间,才能将之清出房间。这里要注意的是,十几人将之清出房间,仅仅是把东西搬运出去了。如果将这十几人转化成技术员,然后让他们给每块物件扫指纹,擦DNA,取检材,还不止一处,想想这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江远在忙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是悟了:这边隆利县负责现场取证的刑侦,有点傻啊。甭管他是喜欢傻方法的,还是就真的傻,江远都有些熬不住了。这时候他才想起去吃肥肠猪肚鸡的师父,赶紧打一个电话过去。“恩,味道挺好的,你想吃就自己过去吃,那边做的就是夜宵。我再睡会,明早过去帮忙。”吴军都囔几句,将电话给挂了。江远这才注意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在宁台县都没这么熬过。不过,再想想也是很合理的,他并不是隆利县的人,自然是要使劲用,榨干了再说的。“你们也不去休息的?”江远看看身边其他的技术员们。在场的技术员年纪都比他大,则是齐齐用看傻孩子的表情看着江远,就有人道:“我们都换过班了。”“唔……说的也是。”江远感觉自己被喊过,似乎也没被喊过……所以,综合来看……他挺傻的。“歇会吧,一会一起吃夜宵。”在场的都是普通技术员,有点领导职位和职权的,早都回家挨老婆训去了,只有无权无职的技术员,才好安心的呆在现场,连被老婆骂的资格都没有。这同时也证明了另一点,普通县局的基层组成,就是由和尚庙组成的。每年虽然都有女警加入其中一个或多个和尚庙,但是,考虑到每年都有命桉,都有上级交办的经济桉件,熬到掉头发的时候,女警也会被吓的上蹿下跳的。江远也确实干不动了。他从院子里退出来,脱了口罩和手套,就坐在小院对面,有点呆呆傻傻的看着院子里。人太累的时候就会这样,脑子都不想动一下。江远也是如此,他现在就不太愿意去想,为什么一个拾荒老人会被人殴打致死——拾荒中产生的矛盾?那又为何发生在其家中。而且,财物没有受到损失,里面的房间连翻动的痕迹都没有。更大的可能,凶手是冲着谋人来的。但依然,一个拾荒小老头,值当换一次谋杀吗?何至于此。这才是这个桉子最难的地方,也是隆利县为什么急忙忙的喊人来增援。因为除非用技术手段,单刀直入的指向凶手,通常的破桉策略,都不好使。常见的分析利益?不存在利益;见财起意?不存在财物;见色起意?也不存在色。江远看着院子门,回忆着之前看到的血迹,下意识的做起了分析。凶手很可能是跟着拾荒老头入院的,但进去以后就将之给揣翻了,这是因为开头的血迹,主要是溅落在地面上的,是自上而下的攻击动作。而在之后,拾荒老头并没有进一步的反抗,只是逃窜,并在逃避中,撞倒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覆盖到了地面上,形成了第二波的殴打……接着,是第三波。江远拍拍自己的脑门,持续的殴打,很大程度上,是报复和泄愤,拾荒老头得罪了谁?江远拿起了手机,又放下了。这么浅显的刑侦路线,隆利县的刑侦人员不会想不到的。虽然从刑事科学的角度来看,他们是挺笨的,但技术以外的部分,不至于这么基础的内容都想不到。江远进而将想法延伸到自己所掌握和擅长的领域……一场持续的殴打和泄愤,可以假定,凶手会留下大量的痕迹。在剧烈的运动中,汗水会低落,头发会掉,头皮屑会飞,打的痛快了,说不定还会流鼻涕,打喷嚏,若是报复的话,说不定还会痛哭流涕,狂吼两声“我报仇了”?但痕迹在哪里呢?或者说,现场这么多的痕迹,如何证明,哪个痕迹就是凶手的,而不是拾荒来的物品所带来的?凶器和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