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行事也太孟浪了些,须知人多眼杂,不可不防。”金声桓很是不满,陈尚文的保密意识也太差了,如此重要隐秘的大事,楚军怎么会派了个草包来。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大帅还想在鞑子面前留一条后路吗?若是瞻前顾后,心意不决,所图之事必不可成,大帅毋庸多言,请将陈某人缚至章于天处请功!”陈尚文终于得到了发挥口才的机会,一张嘴就如标枪,如匕首,咄咄逼人。
“呵呵,本帅哪有什么所图之事,只是敬重故国忠良,不忍加害,才礼送陈先生离开南昌,偏偏阁下去而又返,这不是让我难做吗?”金声桓猛的把脸一沉,森森然说道:“陈先生既然敢来南昌府说我,自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本帅是极为敬佩的,但若阁下不怀好意,一味挑拨,置我十数万将士于险境,本帅就借你的人头一用,又有何妨!”
陈尚文放声大笑:“哈哈哈,好!甚好!陈某人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翘首以盼,等候大帅共渡奈何桥,想来玉石俱焚之下,免不了还有千万儿郎的怨魂与我等同行,一路说说笑笑,岂不快哉!”
金声桓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陈先生此话何意?”
“江西如今势如危卵,大帅却抱火卧薪,不日即将大祸临头,我家军门怜悯江西数百万军民百姓,命陈某人前来为大帅指一条明路,如今看来却是枉做好人!”陈尚文慷慨激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模样:“大帅要杀陈某人很容易,但恐怕自身也危在旦夕,他日汪军门兵进江西,当为大帅收敛尸骸。”
金声桓冷笑一声:“哼,危言耸听,哗众取宠!”
“怎么,大帅还看不清眼下的形势吗?孔有德若是占了两广,必定挥兵入赣,鸠占鹊巢,三顺王一顺公尽得满清恩宠,必然定藩江南诸省,大帅不知要拜在哪位王公门下,甘为走狗奴仆……”
陈尚文一针见血,金声桓的神色微微一变,皱眉不语。
赣州等地还在明军的控制下,孔有德打败隆武朝廷后,肯定会顺便平定江西,金声桓没法再当这个土皇帝了,如果三顺王一顺公中间的某一位定藩江西,意图吞并他的部队,没准还会刀兵相见。
况且他和清廷之间一直有矛盾,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肯定就是鸟兽尽走狗烹的命运,削兵权,调闲职,和郑芝龙一样圈到北京给个荣誉爵位养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过了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唉,就算如此,本帅也能老死在床,落个善终,让手下儿郎们保住性命,在鞑子的手下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帅和鞑子打了这几年交道,应该已经知道清军到了江南之后,其实并不足惧,大帅麾下十余万兵马,占据地利人和,就算不能恢复南京,起码也能自保江西。”陈尚文分析道:“况且湖广会战到了这般田地,孔有德已是强弩之末,只要大帅在江西竖起义旗,我家汪军门振臂一呼,定可万夫相和,将孔有德逐回江北……”
他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时而怒目相争,仿佛下一刻就会翻脸,时而喜笑颜开,像兄弟般亲热投机,一直说到晚饭时分,金声桓摆下酒宴款待陈尚文,也没有再搞什么酒遁,一直谈到深夜。
酒喝的到位,金声桓改了称呼:“陈兄弟果然是个人才,今日这番谈论解开了我心里的不少疙瘩,不过你今天还是太莽撞了些,恐怕行迹已经暴露,这几天就留在我府中吧。”
陈尚文趁热打铁:“全凭大帅安排,不过事不宜迟,大帅应当尽快和我家汪军门联络。”
金声桓同样很心急,大包大揽地说道:“你放心,我会尽快给汪军门写信,你有什么要报给他的,也一并交人送去。”
陈尚文提醒道:“既然落于文字,务必要小心从事,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金声桓呵呵一笑:“谁敢?在江西地界内,只有我找别人的麻烦,没人敢找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