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文武大臣中,十个里面有八个赞同去连州,就连和楚勋走得很近的马吉祥也说永州府方向不安全,傅冠等寥寥几人坚持要去湖广的声音,转眼间就被湮没,被气得花白胡子乱颤。
无论湖广还是广东,隆武帝都不想去,但是二者相比,他对去湖广更为抵触,现在既然一定要离开广西,两害相权取其轻,最终也倾向于去广东,于是乎众人达成一致意见,立刻弃舟登岸,向广东连州方向突围。
兵贵神速,逃命的时候更要争分夺秒,隆武帝一声令下,文武百官和行营中的各路兵马立刻行动起来,以罕见的高效率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不到半个时辰,就簇拥着隆武帝离开行营,向着东南方向急行。
走出去没有二十里,隆武帝却又突然停下车驾,下令全军停止前进,一众文武大臣连忙赶到车驾前,只见隆武帝紧紧板着一张脸,眉眼间满是怒色:“诸公居于庙堂高位,道德文章闻名于世,却还做的好戏!说说看,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学士汤来贺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坤对视一眼,一起跪倒请罪:“臣罪该万死,西贼刘文秀所部仍在桂林,并未来袭。”
大军开拔不是小事,到底是仓促行动还是早有准备,其中有很多难以掩饰的区别,隆武帝一生坎坷,不是那种不知世事的深宫天子,行军途中冷眼旁观,已从蛛丝马迹上发现了种种破绽,再找几个人询问一番,就知道自己很可能被人骗了,骗着他离开全州前往广东,但他一开始还寄希望于汤来贺等人并不知情,只是被贪生怕死的手下人蒙蔽,此刻听到汤来贺和王坤亲口承认,登时勃然大怒。
一个是属于帝党一派的内阁阁老,一个是内庭第一大太监,这两个人勾结起来,的确有能力导演这场大戏,隆武帝以前对他们两个有多么信任,现在就有多么气愤,他抄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砸了过去,在汤来贺和王坤身前摔的粉碎,碎片和茶水溅了满身:“这是欺君,欺君之罪!锦衣卫何在?把他们拿下,重重治罪!”
马吉祥扑通一声跪倒,膝行几步,重重叩头:“南斗先生(汤来贺)和王公公都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还请陛下开恩。”
隆武帝一愣,眼中猛然射出两道凶光,恶狠狠地盯着马吉祥:“是了,你的锦衣卫也参与其中了,倒骗得我好苦!”
马吉祥不敢和他对视,只是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却是一副默认的态度,隆武帝更加气恼,声音猛的提高,伸手指着一众文武大臣咆哮道:“你,你,还有你,你们全都勾结在一起了,只瞒着朕一个人,是不是?哼哼,尔等以为法不责众,才敢犯下这种大罪,现在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隆武帝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对朝廷的控制力还是很强的,哪怕汤来贺、王坤等一般文武大员结成了同盟,隆武帝也自信可以掌控局势,这一瞬间,他甚至动了杀心,准备砍下几颗脑袋给文武百官看一看,以儆效尤。
除了汤来贺等人之外,在场的文武大臣和太监中,真正参与此事的还是少数,毕竟这么重要的机密大事,不可能事先就搞得满城风雨,楚勋一派的官员更是重点盯防的对象,傅冠、程问都对此一无所知,更不可能和汤来贺、王坤等人勾结在一起,此刻看到皇帝发怒,楚勋一派的官员并不辩解,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观察形势。
何吾驺左右看了看,上前行礼:“陛下息怒,汤南斗和王公公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今日虽然犯下大错,其中却必有内情,还是先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加以惩处。”
隆武帝冷冷问道:“象冈先生(何吾驺),你也牵扯其中了么?”
何吾驺叹口气,摇头道:“老朽事先并不知情,但是现在搞成这个局面,老朽难咎其责,当与诸公同罪。”
仅凭帝党一派的力量,不可能只手遮天,完成这种瞒天过海的大动作,何吾驺和隆武帝都非常清楚,在朝廷中实力最大的南党肯定和帝党达成了某种同盟,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几乎是和楚勋公然翻脸,同时向隆武帝逼宫。
逼宫,这就是逼宫!
何去何从,该有个决断了。()